第9節(jié)
柜子后的小伙計只覺得一陣風過,睜開惺忪的眼睛四周望了一望,人影都沒看到半個。打了個哈欠,又接著見周公去了。 而顧湄正躲在暗處偷笑。小樣,我就不信你能猜到我跳窗跑出去不過是個幌子,而最終我又跑這酒樓里來了。 這個小樣,自然說的就是廉暉。 包袱一甩,顧湄打算找個地方先窩一會。等著廉暉追的遠去了,然后她再大搖大擺的走出去。 到那時,海闊天遙,還不是她想去哪就去哪。 這個酒樓名叫清平樓,上下三層,臨街那么一立,端的是豪華無比。但是顧湄沒有想到,這個酒樓的后院卻是小橋流水,曲廊連苑,雅致的很。 顧湄一邊走一邊看。她的腳步很輕,怎么說那也是在別人的地盤不是。 前方涼亭中似是有人。顧湄糾結了下,還是決定找個地方躲起來再說。 畢竟你要是上去拍人家的肩膀,說著,嘿,哥們,我就借你這個地方躲個人,待會就走。 問題是,人家會信么?人家指不定以為你就一小賊呢。 所以顧湄左右看了一看,見旁邊正有一棵冬青樹,修剪的跟個圓球似的,倒也有半人多高。她當即便抱緊了包袱就鉆到了最里面。 身子是躲起來了,耳朵總歸是躲不掉。于是她就聽到了一個略有些蒼老的聲音在道:“公子,酒樓里的賬房先生來跟我辭行,說是要回家鄉(xiāng)照看老母,以后也不打算再來了。您看這事,該怎么辦呢?” “是張先生么?他在這酒樓也做了三年多了吧?” 聽到這個聲音,顧湄有些呆了。怎么說呢,這聲音,清如深山流水,悅如金玉相擊,豪無一絲塵俗之氣。 她忍不住的探出了半個頭望過去,只見那位公子青衣覆身,正背對著她斜坐在涼亭上的美人靠上。 他一只胳膊搭在欄桿邊上,另一只手則拈了餌料喂水中的魚。 青年微微低頭,有幾縷長發(fā)落下。其實隔的有些遠,他又只微微的露了一角側臉,顧湄看不到他的正臉,但這并不妨礙她腦中想象他出塵的模樣。 她是個聲音控。還記得有一年她想跳槽,在網上投了簡歷,忽然有個電話過來讓她去面試。其實那公司離她住的地方可遠了,要是擱平常她鐵定都懶得跑。 但關鍵是,關鍵是打電話叫她面試的那聲音實在是太好聽了,她欲罷不能。于是果斷的第二天就請了假,上了公交,直奔那公司而去。 那是個很潮悶的梅雨天,偏偏公交上的人又超級多。她還換了趟公交,一路站到了目的地。 下車的時候她超級想吐啊,但只要一想到那個聲音,盛夏里的一縷清風啊。她立即屁顛屁顛的就找去了。 但一進公司面,有個男的接待了她。聲音一如她在電話里聽到的那樣。 她當場就懵了,人長的矮也就算了,可是大叔,你這一臉的富態(tài)是為哪樣? 顧湄的一顆少女心當場就破碎了。她還傻乎乎的問了一句:“你,你就是那個給我打電話的人?” 大叔還笑著回問了一句:“怎么,不像?” 顧湄實在不是歧視??墒?,這么大噸位的大叔您竟然也有那么溫潤的聲音,她是該說造化弄人呢還是造化弄人呢? 肥胖不單單是美女的天敵,那也是無數男人的天敵啊啊。 所以顧湄現在就在祈禱,眼前的這位公子,千萬不要再讓她幻滅才是。 不求您天人之姿,但求能瘦一點就成。 她豎直了耳朵,耳聽得那個老仆又在道:“是的,公子。張先生一共在我們酒樓里待了三年零五個月。” “多支給他半年的銀子,讓他離開吧。至于這賬房,貼個告示出去,再招一個也就是了。” 老仆垂著手答應了一聲,轉身一徑的去了。 可只把這顧湄給辛苦的,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出來望,只好很艱辛的探了半個身子出來,指盼著那位公子能趕緊的轉過頭來,讓她得以一見廬山真面目。 可是公子只是低頭喂魚,專注之際,反倒是有把那微露的側臉給轉過去的跡象。 顧湄這半邊身子未免探的太辛苦了些,一不留神,失了平衡。只聽得撲通一聲,她摔倒在地了。 這下子真是什么臉都沒有了。 她眼睜睜的看著那位公子走到了她面前。青衣如竹,氣度卓然,從上而下的俯視著她。 他有一張清瘦的臉龐,長發(fā)半束,這般安靜的站在她面前,美好的像是一幅江南的水墨畫。 細看他面容,雖說是普通,但渾身氣質使然,顧湄依然覺得他足夠的出塵脫俗。 公子伸手,手指修長。微微的彎下腰來,眼中蘊笑:“姑娘,地上涼。我扶你起來吧?!?/br> 騰的一聲,顧湄的臉全都紅了。但她還是從善如流的將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手掌中。 觸手溫潤,有如玉石。顧湄覺得自己都在幸福的冒泡泡了。 她扶著他的手站了起來,不好意思的收回手,撓撓頭,打著招呼:“你,你好。那個,那個我叫顧湄,你叫什么?” 公子唇角彎彎,聲音清和:“容湛。” 顧湄忽然就覺得有些害羞。前面說過,她是個聲音控。容湛的聲音美好的讓她會胡思亂想。 這樣的聲音若是如小言里所寫的那樣,低吼一聲神馬的,該是有多么的銷魂呢? 她為自己腦補的畫面臉紅了,有些扭捏的看著腳尖。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若是擱平常她肯定不會臉紅,只怕還是會得寸進尺的上前調戲一二??涩F在主要的是,眼前的這個人讓她覺得太干凈了,干凈的哪怕只是在腦中猥褻他都會覺得是在犯罪。 但容湛問了:“顧姑娘為何在這里?” 顧湄就知道逃不掉這個問題。畢竟誰忽然的發(fā)現家里來了個陌生人都不會不聞不問的。這容湛還算是好的了,先是扶了她起來,再是很溫和的問她為什么會在這里。這要是擱她發(fā)現家里有了陌生人,必然是二話不說,先上去一棍子撂倒丫的,然后捆起來再慢慢的審問。 她腦中瞬間閃過了許多理由。但到最后,當她抬頭看著眼前這個雙目無塵的人時,她還是鬼使神差的將真實的情況說了出來:“如果我說,我只是來你這里躲避個追我的人,待會我就會走,你信不信?” 這理由太爛。雖然這確實是事實。不過要是有人這么跟顧湄說,她鐵定不信,搞不好還得給那人兜頭再加一棍子。 但容湛竟然點頭,笑容和煦如冬日暖陽:“我信?!?/br> 顧湄瞠目結舌了。她忽然覺得,這個容湛,是不是有點,太純善了? 純善到極點那就是壞。她從來不認為這世上會有什么真正的,所謂的做事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大善人。這種人,必然是大jian大惡之人,只是用了大善來掩飾內里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連老實和尚都不老實,這世間,還有誰能拍著胸脯說一聲,自己所做的事全都是利人不利己? 顧湄望著他,后退了兩步。但忽然,腦中又一個念頭閃過。 這個念頭讓她有些高興起來。 莫非他之所以連這么爛的借口都相信,只是因為,因為本姑娘我長的貌美如花? 電視劇里不都那么演的,一個帥哥殺了人,他鐵定是有苦衷的,迫不得已的,哪怕最后他掛了,電視機前一定有一票的女的飽含熱淚開始申訴。但如果要是一個長的一般的男的殺了人,那他就是該死。 具體事例請參見顧惜朝。在天涯,這是一個神一般的存在啊。其地位,至今無人可撼動。 顧湄開始沾沾自喜了,她開始用手指繞著自己胸前的碎發(fā),羞澀的低下了頭。 雖然她本來的樣子頂多也只能算是清秀,可這不是老天爺又賞了她這么一副好皮囊嘛。 有了好的皮囊而不利用,豈不是暴殄天物? 顧湄是個好孩子,她才不會做出錦衣夜行這種既不利人又不利己的事。所以她當即慢慢的抬起了頭,嬌羞的看了容湛一眼,露了一抹笑出來。 笑容堪稱驚艷,眼神相當勾人。 但容湛似是在竭力忍著笑。顧湄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的唇角在輕輕的抖動著。 這是什么個情況?她實在是有些摸不清楚狀況。但她面上的笑容還是在保持著,一直不曾消退。 容湛的眼中都開始有了笑意了。他單手握著拳,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輕聲的開了口:“顧,顧姑娘?” “嗯?”顧湄確信自己的這聲反問很是嬌媚清婉。但為什么,為什么他還在笑,且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明顯了? “顧姑娘,你的牙齒上,有一片青菜葉?!?/br> 容湛終于還是說了出來。一說完,忍俊不禁。又覺得這樣在她面前笑實在是有些唐突佳人,所以就低下了頭去。 但顧湄保持著那個笑容石化了,石化了。待得她反應過來時,她恨不得現在就風化。 丟臉丟到這份上,那也算是一個境界了。但是容公子,你用那種說著你今天的衣服很漂亮的語氣,跟我說著我牙齒上有一片青菜葉,這算是怎么回事? 都怪廉暉了啦。要不是他頓頓的點那些小青菜,她會在這當口出這么大的丑嗎? 顧湄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作者有話要說:拉大哥出來打個醬油。。 13初吻被奪 顧湄并沒有囧太久,因為她很快就聽到了一聲憤怒的呼喊:“紅搖?!?/br> 是廉暉。 廉暉并不傻。從他跳下二樓的窗子后,四處一望,并沒有看到顧湄的身影開始,他就有所懷疑。而后他施展輕功四處勘察了一番,也并沒有看到半絲顧湄的身影。然后他忽然就明白了。 他不知道趙無極其實已經傳了七成的內力給顧湄,這事她誰都沒說。所以廉暉自然而然的就以為,顧湄現在并沒有武功傍身。 不說她現下不會武功,就是往昔她會武功時,她的輕功無論如何也比不過他。 所以,四處尋找一圈后并沒有看到她的身影,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顧湄她,并沒有離開那個酒樓。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從窗子里跳出,而后以極快的速度又從大門那里跑到了酒樓里面。 所以,現在她一定還在那個酒樓里面。 廉暉的雙拳緊緊的握起。一張俊臉沉的像盛夏即將傾盆大雨之際的天空。 他不明白顧湄為什么總是要想方設法的從他身邊逃離。這個認知讓他很不爽。 他施展輕功,以極快的速度又從原路找了回來。 果不其然,雖然隔著一堵墻,但他依然能聽到顧湄的笑聲。 溫婉可人。與他在一起時對他的那種冷淡形成了鮮明對比。 而與此同時,他也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他不能忍受顧湄對著除他之外的男人發(fā)出這樣愉悅的笑聲。 所以他當即足尖輕點,人就已經站在了墻頭。 入目所見就是顧湄正仰頭在看著一人。而她對面的那人,氣質出塵,面上的笑容溫和。 廉暉一剎那只覺得心中有一種叫做妒忌的情緒在悄然的開始燃燒。灼痛了他的眼,也灼痛了他的心。 他出聲呼喊紅搖,帶著些許咬牙切齒的味道。 為什么,他要對著其他的男人笑的這般明媚?而自從他對她上心后,她對他從來都只有不耐煩和厭惡,又有哪一次對他笑得這般明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