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像是生了場古怪的大病。

    他的狀態(tài)時好時差, 有的時候，米拉會看他早晨的狀態(tài)調(diào)整她今天對于蘭斯的態(tài)度。

    當(dāng)他變得異常熱情的時候, 她就會刻意保持距離。

    她歸還了和巨龍有關(guān)的全部書籍, 再也沒有要求星星取出過類似的書。

    更多的時間，她躲在高塔的角落里冥想，練習(xí)法術(shù)。

    她沒有去問折紙精靈的名字, 那個小紙人似乎察覺出米拉和蘭斯的關(guān)系變得古怪, 他帶著米拉來到高塔的某一層。

    這是一處空曠安靜的空間。折紙精靈小人說，這里適合米拉獨自練習(xí)魔法。

    他告訴米拉, 她可以設(shè)置一個咒語作為進入這處空間的鑰匙，完成這個儀式之后，高塔的這一層將徹底的屬于米拉。

    米拉猜到了這是誰的授意，蘭斯好像放棄隱瞞他是高塔之主的身份了。

    當(dāng)他默認(rèn)了這個身份，有很多事情變得復(fù)雜起來。

    米拉最近在思考搬家。

    她不想想這件事情的?？伤悬c不敢繼續(xù)留在這里了。

    很多的線索將事情指向一個會讓她失去應(yīng)對方式的答案。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驗證一下。可是要如何和驗證呢？米拉不知道。這只是個猜測而已，只是她的想象力把很多可疑的細(xì)節(jié)聯(lián)系在一起, 構(gòu)成的一個猜測而已。

    她在心底強調(diào)了幾次。可那種不安的感覺還是沒有消失。

    她在懷疑蘭斯，即使米拉不想承認(rèn), 她還是在懷疑蘭斯。

    可他對她這么好。

    米拉有些埋怨自己。因為這樣，她最近一段時間都悶悶不樂。

    -

    又一天的練習(xí)結(jié)束后，米拉平躺在空曠的世界里。

    她用盡了身體里的魔力, 希望疲倦能夠讓她不要思考那么多奇怪的問題。

    媒介因為主人長久的攥握沾染上體溫, 在這個世界淺淡的光源下，它看起來像是一塊古樸的玉石, 米拉將它對著光, 仔細(xì)地觀察著這個她使用了幾個月的媒介。

    這是一塊龍鱗。來自于真正的巨龍。

    蘭斯當(dāng)時是怎么取出它的？他把手伸進被子摸索了一會兒, 然后就有這塊龍鱗了。

    她盡可能地不去構(gòu)象蘭斯就是邪惡魔龍的事實?？伤砩系哪承┨卣髡诤妄堉睾?。

    他現(xiàn)在正在經(jīng)歷的事情, 就和巨龍和公主里面的一模一樣。

    米拉去山下采買的時候, 也會聽到小鎮(zhèn)上的人說，最近一段時間，尤其是深夜和凌晨時候，能看到云層中出現(xiàn)的巨大黑影。

    鎮(zhèn)子上的人說，那是龍在舒展身體。

    魔龍回來了。或者說，魔龍從未離開過他的高塔，只是因為某些原因，他不能是魔龍。

    米拉猜測，或許在她抵達高塔之前，曾有一位叫“蘭斯”的施法者來到高塔，他來挑戰(zhàn)巨龍，最后卻死在巨龍的龍焰下。

    但這個施法者同樣重創(chuàng)了魔龍，使得不得不變換成人類的形態(tài)來迷惑米拉對他施以援手。

    米拉甩甩腦袋。這也太奇怪了。

    巨龍和公主就應(yīng)該交給她來寫。米拉連忙驅(qū)散腦海里的想法。

    她寫得話應(yīng)該是巨龍和法師，也可以是首富和法師。

    米拉呼出一口氣。

    她撐著地坐起來。

    她不能直接跑到蘭斯面前問他，你是魔龍嗎。她需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奇怪的問題也阻擋不了人會饑餓的事實，米拉決定先回到塔底去吃飯，然后在認(rèn)真思考其他的事情。

    蘭斯今天并不是十分熱情的樣子。

    米拉從她的小世界出來時，他正在擺弄一株枯萎的植物。

    米拉認(rèn)出那是他養(yǎng)在高塔某層的瀕危植物。

    這些植物都蘊含了魔法，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它們也是天然的媒介。隨著人類施法者數(shù)量增加，這些天然的魔法植物也成為了他們爭奪的對象。

    這些植物只是安靜的存在著。突然有一天，一個具有探索精神的人將它們發(fā)現(xiàn)，發(fā)布在魔能樞紐內(nèi)部的魔法師報紙上，那些從不親自探索的跟風(fēng)者聽聞著消息，拿著報紙去尋找這些神奇的植物，用不了多久，它們就越來越少，直到消失不見。

    蘭斯有一個世界，專門收藏這些瀕危的植物。

    米拉忍不住想，巨龍就是一種有收集癖的生物，不知道喜歡收集瀕危植物算不算其中一種。

    “它怎么了？”米拉在稍遠的地方觀察了一會兒，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上前，她低著頭，觀察蘭斯面前的植物。

    蘭斯抬頭看了米拉一眼，他的臉色看起來依然蒼白，但說話時候卻恢復(fù)了幾分精氣。

    “它有些不適應(yīng)花盆。”蘭斯輕輕地從花盆土中挖出那棵植物，將它移動到另一側(cè)空花盆里。

    “需要給它換個生長的環(huán)境。”蘭斯抬起頭，米拉閃爍的眼睛近在咫尺，他偏過視線，繼續(xù)將接下來的話語說完，“高塔里的空間已經(jīng)失去了和真實世界的聯(lián)系，只有回到自然中去，它才能繼續(xù)生長?！?/br>
    米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她看著蘭斯的動作，直到他將幾個花盆里的植物全都移出來。

    “它們要被移到什么地方？”

    “沼澤地，它們喜歡潮濕的地方。”蘭斯回答著。

    他站起身，米拉隨著他起身，但那種香味又出現(xiàn)了。

    米拉小心翼翼地打量蘭斯，他的表情沒什么變化，視線還落在手里端著的花盆上。

    “你要和我一起去嗎？”蘭斯問米拉，她看著葉片上沾染的塵土，細(xì)小而微弱，看植物葉片的紋理，精細(xì)又絕妙，就是不敢與米拉對視，生怕加重異常。

    他已經(jīng)嘗試第三種方式了，可效果也很一般。

    他甚至思考了第四種方式的可行性。但實際上，那是因為他看的書叫做巨龍與魅魔。

    如果換做巨龍與精靈，巨龍與矮人，相應(yīng)的內(nèi)容也會被替換成為可口的精靈或者可口的矮人。

    今天的狀態(tài)還不錯。

    蘭斯想，米拉在他身邊停留了一段時間他才有所反應(yīng)，按照這個進度控制下去，他能夠順利堅持到集會結(jié)束。

    看著蘭斯怔在原地，等待她的回答。

    米拉拒絕了與他同行的邀請。

    可轉(zhuǎn)念一想，這是個觀察蘭斯的好機會，說不定能發(fā)現(xiàn)一些在高塔里觀察不到的事情，她又連忙更改了答案。

    “我也去?！?/br>
    她突然改變答案的行為蘭斯并不意外。

    米拉就是這樣的性格。短暫的空余里她一定想了很多其他的東西。

    “這附近哪里有沼澤嗎？”米拉問蘭斯。

    其實抵達高塔的這幾個月時間內(nèi)，她去過的最遠的地方就是格丘陵鎮(zhèn)，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山下的勇者鎮(zhèn)。

    “嗯?！碧m斯想了想，高塔位于山地，這附近沒有地上河，村鎮(zhèn)里的人類都是鉆井取水的。

    沼澤在群山的另一側(cè)。

    “有些距離。”他如實回答。

    “我們會在外面過夜嗎？”米拉小聲地詢問。上一次和蘭斯共處一室的記憶并不愉快，其實他們之間并沒有發(fā)生什么，米拉只是感覺很害怕。

    蘭斯側(cè)頭看著她，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們用傳送術(shù)去就可以了?！?/br>
    米拉懷疑是不是經(jīng)常思考奇怪的東西讓她腦袋變遲鈍了。其實她剛才是想，如果蘭斯是魔龍的話，她是不是可以直接搭乘巨龍抵達沼澤。

    可另一方面，如果蘭斯是魔龍的話，她這樣想是不是壞人才會有的想法。

    不是殺死作惡多端的魔龍，而是借用帶來的便利。

    米拉沉默下來。其實她一直都在借用魔龍的惡名。

    “米拉。”蘭斯喊她，“還有什么要準(zhǔn)備的嗎？”

    他低著頭看著空花盆里的植物，視線落在植物的葉片上，心思卻不在這里。

    “沒有了?！泵桌卮?。

    她跟在蘭斯的身側(cè)。

    他垂著眼睛，專注地看著面前的一盆植物

    魔龍應(yīng)該不會想要擺弄花花草草吧？

    魔龍的日常不應(yīng)該是行兇作惡，吃飯睡覺嗎？

    米拉看著蘭斯。他外表年齡看起來也不是很大。

    藍龍施展魔法，打開前往沼澤的傳送門。

    米拉跟隨在他身后，走入藍色的帷幕。

    周圍的空氣瞬間變得濕潤起來，潮濕中混雜著一種說不清出的味道。就像是草根在水中浸泡過久產(chǎn)生的發(fā)酵酸味，但有不是單純的酸，還有一種鋪面而來的澀感。

    雖然不是傍晚，但是沼澤的上空布滿了各種各樣的飛蟲，蚊子和蒼蠅的嗡鳴聲讓人毛骨悚然。

    米拉在高塔內(nèi)習(xí)慣了沒有蚊蟲干擾的生活，突然出現(xiàn)在沼澤地里，被頭頂黑壓壓的黑云嚇到，她回憶起些不好的記憶。

    米拉往蘭斯的方向湊了湊。

    藍龍?zhí)幱谏硖厥鈺r期，米拉在他的感知中本來就有很強的存在感，她往他身邊一湊，蘭斯的腳步頓了一下。

    他抬起頭，視線落在嗡嗡的蚊蟲上。

    這些小東西是自然界膽子最大的生物。無論是什么樣的存在，它們都敢湊上去sao擾。

    藍龍瞇起眼睛，屬于巨龍的威壓隨著蘭斯的意念釋放，朝著那些在半空中張牙舞爪的飛蟲襲去。

    空間有一瞬間的凝澀，薄透的翅膀放飛忘記該如何扇動，短暫地停滯造成無法挽回的后果，就像是下了一場雨一樣，那些飛舞在半空之中蚊蟲突然嘩啦啦地掉下來。

    這絕對是米拉最近一段時間內(nèi)看到的最恐怖的畫面了。

    她又朝著蘭斯的方向縮了縮。但她很快就意識到，這樣反常的事情，只可能是他們這對突然造訪沼澤的不速之客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