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誠想想也是，無可無不可地點(diǎn)了頭，轉(zhuǎn)頭往燈火興盛處走去。

    走沒幾步，街旁有一條巷子，里面?zhèn)鞒鲆魂囁秸Z。

    “你說這是隆昌侯府里偷出來的？可真嗎？別是蒙爺?shù)陌?？?/br>
    “爺，我多大的膽兒，敢騙您，不怕被您敲斷兩條腿？真，真得不能再真了！”

    “那可說不準(zhǔn)，你不是說做完這一票就收手出京了，爺上哪找你去?！?/br>
    “那是不得已么，爺想，我這票做得太大了，侯府是多大的門第，發(fā)現(xiàn)了肯定饒不了我，這這塊爛rou，怎么禁得起人家翻查，不跑，只有等死了?！?/br>
    “這話也對。說起來，你還怪能耐的，那樣的高門大戶你都能進(jìn)去——嗯，這硯臺好像真不錯。”

    “也是湊巧，嘿嘿，大年底下，人來人往的，我扮個跟客人的小廝，他們沒留意——誰？！”

    方寒誠正躲在墻邊聽得聚精會神，不想這個說話的人大約是做慣了賊的，耳目十分靈敏，不知怎么就發(fā)現(xiàn)了巷外有人偷聽，急急探頭出來，正好和方寒誠看了個對臉。

    方寒誠先慌了一瞬——旋即鎮(zhèn)定下來，不是他特別膽大，他這樣家世的爺們在外行走，根本不把蟊賊之類的下九流人物看在眼里，也不覺得這些人敢對他怎么樣，他直起了身，還往巷子里打量了一眼。

    ——然后血有點(diǎn)冷。

    巷子里似乎在和蟊賊交易的另一波有四個人，各個膀大腰圓，這么冷的天都沒穿棉衣，周身散發(fā)著非善類的信息。

    蟊賊回身：“唐爺，這小子偷聽我們說話——”

    “唐爺”非常干脆：“揍一頓先，教他學(xué)會閉嘴?！?/br>
    一伙人直沖上來。

    方寒誠沒料到對方這么不講理，反應(yīng)不及間已經(jīng)挨了一下，他小時候怕吃苦，方伯爺為了討好方老伯爺叫他讀書，他以此為借口就勢逃過了習(xí)武，書讀得怎樣不提，身子骨是真讀成了一個文人的模子，只比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好一點(diǎn)點(diǎn)。

    跟他的兩個小廝倒是厲害些，但雙拳難敵群毆，漸漸落入下風(fēng)，只能在亂七八糟的毆斗里大叫：“住手，我家爺是平江伯府的世子爺，你們敢動手，不要命了嗎！”

    落在身上的拳頭頓了片刻，蟊賊出聲嗤笑：“騙誰呢，穿件好衣裳就敢胡吹大氣，你要是世子爺，我還是郡王爺呢！”

    拳頭便又猛烈起來。

    方寒誠是聽見“隆昌侯府”四個字才停下來的，貼過去原還想打聽一下蟊賊從隆昌侯府里偷出了什么，還沒聽出個究竟來，先挨了一頓亂拳，把他打得昏頭轉(zhuǎn)向，總算小廝拼命給他攔出了一個空隙，沖他喊：“爺，快跑啊，去喊人！”

    這不是什么荒無人煙的地方，離著燈市很近了，只是長街盡頭冷清，一般人逛不到這里來。

    方寒誠連滾帶爬地起來，往燈市逃。

    那伙人里立刻分出一個來追他。

    方寒誠聽到背后的喝叫聲，膽都要嚇破了，總算天無絕人之路，他的視野里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熟人，他激動得眼淚快橫飛出來，嚎叫道：“——大哥！大哥救命??！”

    **

    對方寒霄來說，這個局面其實(shí)是出現(xiàn)了一點(diǎn)差錯。

    因?yàn)檫@個時候，他身邊的瑩月方慧還在。

    方慧出了一回風(fēng)頭，興致更足，不肯回去，非得還要再逛，看見人家猜燈謎的也要猜兩個，方寒霄拿小meimei沒辦法，只好一直陪到了現(xiàn)在。

    遙遙望見方寒誠撲喊過來，方寒霄腳下如風(fēng)，飛快竄了出去——他不能讓方寒誠把他安排的那些人帶到家人面前來。

    疾奔中他躍起，飛起一腳將追方寒誠的大漢踹翻，又往巷子旁跑去。

    方寒誠膽氣大壯，踹了倒地的大漢一腳，忙跟著過去。

    這些市井中混混的幾手工夫欺負(fù)欺負(fù)方寒誠還行，到方寒霄面前實(shí)在不夠看的，方寒霄為此手下留了點(diǎn)情——他需要情況看上去越混亂越好，同時他也要給這些人逃跑的空間，他不需要扣下他們。

    當(dāng)一方武力值遠(yuǎn)超另一方的時候，局面全在他掌控之中，他想看上去打得混亂熱鬧，那就是混亂熱鬧，令人目不暇接。

    唯一一點(diǎn)意外，是其中一個大漢掏出了一把匕首來，方寒霄衡量過后，放緩了動作，挨了他一下——掛點(diǎn)彩，他放跑他們才更自然。

    方寒誠的眼力看不出這些花招，他才沖回來，看見這樣又嚇得躲到一邊去了。

    直到好一會后，這一片混亂終于結(jié)束。

    兩個鼻青臉腫的小廝倒在地上喘著粗氣。

    其中一個過了一會，覺得背后有點(diǎn)咯人，伸手往背后摸了摸：“什么東西——書？不對，好像是個賬本？”

    小廝不識字，方寒誠心中一動，快步走過來搶到手里翻看起來。

    確實(shí)是賬本，好像是廚房用的，記著菜蔬炭火之類，看上去不甚起眼，也似乎沒什么意思。

    但方寒誠心中立時激動起來，忙問小廝：“哪來的？”

    小廝直著眼，迷糊著：“不知道，先前好像沒有，難道是那些人掉下來的——？”

    打得昏頭轉(zhuǎn)向，誰還能分辨清楚，不過他們先前走到這段的時候，應(yīng)該是沒有，地上明晃晃一本冊子，三個人呢，不會都沒看見。

    “就是他們掉下來的！”方寒誠篤定了，還殘余著一點(diǎn)酒意的大腦遲鈍地燃燒起來，把他燒得紅頭漲臉——那個蟊賊可是說了，他才從隆昌侯府里偷過東西！

    這賬冊肯定不會屬于那些人里的任何一個，看那些混混的模樣，識不識字都兩說，何況專門搞個賬冊記賬，再者這冊子上的用度，也不是平民百姓家用得起的。

    方寒誠感覺自己的大腦前所未有地清楚了起來：蟊賊費(fèi)勁巴腦偷進(jìn)隆昌侯府一回，不會把廚房記賬的破冊子當(dāng)什么值錢物事也偷出來，這賬冊，一定有鬼！

    感覺到方寒霄向他伸手，似乎也生了好奇之心，想要過去看看，他馬上把賬冊攥得死緊，怕他搶，直接揣進(jìn)了懷里，護(hù)著警惕地道：“大哥，今晚謝謝你，天色晚了，我的人也受了傷，我們回家去了?！?/br>
    忙忙地錯身過他就走。

    兩個小廝爬起來，跟方寒霄行了個禮，一瘸一拐地跟上去。

    方寒霄眼看他們走遠(yuǎn)，抑住了胸腔中的一點(diǎn)笑意，轉(zhuǎn)身向燈市走去。

    瑩月早已心急如焚了，身邊帶著方慧，她不敢輕舉妄動，墊著腳尖張望到這時，忙迎上去：“沒事吧？”

    她離得有一些距離，只看得出打得很激烈，分不出內(nèi)中乾坤。

    方寒霄原沒在意，只是搖了搖頭。

    瑩月剛要放下心來，方慧人矮，她的高度，卻是一眼見到了方寒霄衣袖里滴下的血滴，尖叫了一聲：“?。　?/br>
    方寒霄低頭一看，大漢那一刀劃在他右手臂上，刺破了棉衣，他有數(sh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