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感慨地說：“阿城，你是最懂我做事的習(xí)慣的。跟你不用多說，你也明白。你在這里十幾年了，功勞不比我的小，我沒有什么別的禮物送給你，你把這個生意和房產(chǎn)都接過去吧，公帳上也還有點(diǎn)錢。另外，注意風(fēng)聲，早點(diǎn)為老婆孩子打算?！?/br>
    阿城點(diǎn)點(diǎn)頭，把房契接過去看了看就放在桌子上，然后小心地問道：“雪姐這一去，不打算回來了？”

    姚雪顏嘆了口氣說：“我也算不準(zhǔn)，不過，感覺我是回不來了?！?/br>
    姚雪顏回到她的辦公室，她還有一個電話要打。

    電話通了，姚雪顏聽到一聲暴躁的“又是什么事？”。

    姚雪顏（小心地）：“陳大哥，我是姚雪顏?！?/br>
    陳大哥（聲音平和下來）：“雪顏，是你。這幾年還好嗎？”

    姚雪顏（松了一口氣）：“我很好。你······是不是不方便說話？”

    陳大哥（平靜地）：“沒有關(guān)系，你說吧?！?/br>
    姚雪顏：“孝慈他們小夫妻兩個要去美國了，我也決定了要跟著去。我這就是跟你告?zhèn)€別?！?/br>
    陳大哥（欣慰地）：“好，這樣最好。你們有個出路，我就放心了?！?/br>
    姚雪顏：“你也覺得我們做得對？”

    陳大哥（輕嘆一聲）：“我本來想找機(jī)會勸你們走，但是最近事情太多太亂了，還沒有顧得上?，F(xiàn)在看來，你們比我準(zhǔn)備得更好。你們什么時候走？我想見孝慈一面?！?/br>
    姚雪顏（感傷地）：“陳大哥，不要見了吧。孝慈，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沒有父親的生活。你只要知道，他們小夫妻感情很好，孝慈很快樂，這就行了?！?/br>
    陳大哥（猶豫片刻）：“好，我明白。我記住孝慈在婚禮上的笑臉就行了。那么，你多保重，以后，恐怕真的見不到了?！?/br>
    姚雪顏（哽咽地）：“我記得你，不用見面我都記得。你也保重?！?/br>
    姚雪顏?zhàn)叱隽艘股虾８栉鑿d的大門，回頭看著頭頂上的招牌。除了阿城，她沒有告訴大家她明天就不來了。走的感覺，是突然一身輕，也是疑惑過去二十多年怎么一下子就過去了。不過最強(qiáng)烈的感覺，還是知道自己回不來了。

    孝慈，冰冰在尹家陪著姚雪顏和尹正霏吃晚餐。

    “mama，你真的決定跟我們一起去美國？”孝慈問道：“就算一輩子回不來上海也不怕？”

    “怎么不怕？我這么大年紀(jì)了，又不懂英文，沒事跑到外國去做什么？”姚雪顏的頭腦很冷靜，看著兒子說：“我還不是為了你。你絕對不能留在這里，去美國是個不錯的出路?！?/br>
    孝慈說：“我本來以為我只是跟著冰冰去旅行一趟，沒想到······”

    他停頓一下，看著冰冰說：“你也沒想到吧？”

    冰冰回答他：“我聽爸爸和哥哥的，他們比我們看得遠(yuǎn)。”

    尹正霏接口說：“杜老板見多識廣，站得比我們高，他的判斷我覺得有理。孝慈，你還年輕，我跟你mama都愿意走，你有什么好猶豫的？”

    孝慈分辯說：“我不是猶豫。只是，我本來覺得我是跟著冰冰去的，現(xiàn)在變成了我是非走不可的了?！?/br>
    尹正霏看看姚雪顏，小心地說：“你mama是為了保護(hù)你。”

    孝慈看著他mama說：“我明白?！?/br>
    冰冰插話說：“尹伯伯，你也舍得放下你的報社，生意和房子？”

    尹正霏笑笑說：“冰冰啊，你爸爸那么大的場面都放下了，我還舍不得我那個小盤子嗎？你想啊，我的報紙幾年前發(fā)過社論，稱贊蔣先生是民族英雄，現(xiàn)在要是蔣先生敗了，我在這里還有活路嗎？能跟著你們?nèi)ッ绹?，算我走運(yùn)?！?/br>
    冰冰如夢初醒：“??？原來是這樣。”

    尹正霏嘆道：“人算總是不如天算。世事無常，拿得起也要放得下，我佩服你爸爸?！?/br>
    冰冰寬慰大家：“我跟孝慈都打算過了，孝慈可以去美國進(jìn)修，考個醫(yī)生的執(zhí)照，然后當(dāng)醫(yī)生；尹伯伯你可以辦一家中文報紙，我的同學(xué)陳倩云說美國華人已經(jīng)不少了，但是還沒有一份像樣的中文報紙；我呢，就給尹伯伯做文案編輯工作，再加上寫稿；mama呢，就打理我們的家?！?/br>
    尹正霏擔(dān)憂地說：“辦報紙要有投資的，我那點(diǎn)養(yǎng)老本哪里夠？人生地不熟恐怕不容易找人投資?！?/br>
    冰冰信心十足地說：“我爸爸給我一筆嫁妝，存在瑞士銀行里的，我可以拿出一部分錢來投資辦報。”

    尹正霏笑了：“那不就成了？你和孝慈當(dāng)老板，我給你們打工，賺的錢歸你們，我只要吃口飯就行了。而且我一直注意減肥，吃得不多。”

    冰冰向尹正霏建議：“尹伯伯，你的養(yǎng)老本可以拿去買幾棟小樓出租。房子可以抗通脹，不像現(xiàn)金有貶值的危險?！?/br>
    尹正霏看著孝慈說：“你看你的太太，不但會寫文章，還懂投資?！?/br>
    孝慈笑瞇瞇地說：“是啊，所以我只要懂得會挑太太就行了?！?/br>
    尹正霏“撲哧”一聲笑出來。

    冰冰看看姚雪顏，調(diào)皮地對尹正霏說：“尹伯伯，你也很會挑太太?！?/br>
    尹正霏這一回很鄭重地說道：“那是當(dāng)然。我這個太太是失而復(fù)得，老天特地給我留著的?！?/br>
    姚雪顏紅了臉，嗔怪尹正霏說：“說什么呢，孩子們面前?！?/br>
    尹正霏堅持說：“不管什么人面前，我都會這么說?！?/br>
    上海碼頭，杜重生一家要走了。邱菊兒和孟冬月各抱著一個孫兒站在一邊，杜重生看著行李。從現(xiàn)在起，他們都要適應(yīng)沒有傭人的生活。

    念慈眼淚汪汪地跟她的父母親尹正霏姚雪顏告別，尹正霏也是淚光閃閃，只有姚雪顏還硬撐著沒有流淚。

    文暢跟冰冰和孝慈站在一起。他把一張紙交給冰冰：“冰冰，這是我的老師格林教授在曼徹斯特的地址和電話號碼，你們有事可以通過他找到我。等我們各自安定下來以后，聯(lián)系就方便了。”

    冰冰把那張紙放進(jìn)包里，然后擁抱文暢：“哥哥，你多保重！”

    文暢不舍地說：“我的好meimei，哥哥顧不上你了?！?/br>
    冰冰的眼淚馬上下來了，放開她哥哥，跑過去靠在父親杜重生肩上哭。杜重生心酸地說：“冰冰，爸爸臨走的時候只想記住你的笑臉。”

    冰冰慢慢止住了哭，看著父親幾個月來明顯蒼老的臉，她怎么也笑不出來。杜重生想安慰女兒冰冰，但是心塞得再也說不出話來。他的心境可能是所有人里最昏暗的，他的身體狀況差強(qiáng)人意，他明顯地感覺他是風(fēng)燭殘年了。

    那邊，文暢對孝慈說：“兄弟，我照顧你jiejie，你照顧我meimei，各自珍重?！?/br>
    孝慈回答說：“大哥，一言為定，后會有期！”

    圣馬利亞女中對面的咖啡店里，冰冰在臨走之前約了喬安娜在這里告別。安娜現(xiàn)在腹部明顯隆起了。

    冰冰問道：“安娜，還有多久生啊？”

    安娜答道：“還有差不多兩個月。冰冰，我們也要走了，去香港。”

    冰冰又問：“你娘家婆家都去嗎？”

    “不，只是婆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