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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的山峰,一直奔到懸崖邊,又牽他跳上石梁。望看下方變幻的云嵐,她幽幽地說:“我不能再過去了,那是生人地界。郎君,你只管念著心里最親近、最想見的人,從這里一躍而下,即刻便能回到那人身邊。” 白知縣將信將疑,燕娘子卻不解釋,松開他衣袖回身就走,青衫飛揚,飄飄如春燕一般。白知縣只得在她身后喊著多謝。 轉(zhuǎn)過頭來,足下深壑萬丈,不知有多深。懸崖之上遍生猩紅色花朵,如血一般。 白知縣猶豫片刻,耳邊又想起了燕娘子那句話。 “心里最親近、最想見的人啊……”他苦笑起來,“真要能見到了,那也不錯呢?!彼_下的萬丈深淵:“最壞,也就是死罷了,總比困在這里,哪里都去不了要好啊?!?/br> 漠漠云嵐間,一道人影縱躍而下,頃刻消失在深不見底的溝壑之中。 *** 油燈枯滅,冒出一縷青煙。 鯉魚披發(fā)和衣坐在床邊,已經(jīng)睡著了,手上戴著的嫏嬛指環(huán)兀自泛著冷光,在墻上映出半頁醫(yī)書。 燈燭添了油,被重新點亮。 鯉魚聽見這聲極輕微的響動,朦朧睜開眼來。 昏黃燈光下現(xiàn)出一張男子容顏,含笑說:“魚兒,吵醒你了?” 鯉魚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湊近他的臉,半晌才大叫一聲:“秀才!” 白知縣一下半轉(zhuǎn)過臉去,低頭拭去猛然涌出的熱淚。他帶著揉紅的眼睛又轉(zhuǎn)過頭來,微笑著又喊了一聲:“魚兒,你真是我的魚兒嗎?我好想你?!?/br> 鯉魚再按捺不住,一把將他抱?。骸靶悴牛⌒悴?!你怎么才來!你怎么才來!”她哭著收緊了雙臂,把頭靠在他的肩窩里,一迭聲說著:“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她緊緊地抱著失而復(fù)得的一切,像是再也不肯放手。 是真的魚兒!氣息這樣暖,這樣芳香,臂膀和身軀又是這樣軟,腔子里的心是這樣靠近,還在砰砰跳動!這一切都太過陌生,又太過溫暖,太過熟悉了!她有這樣一雙讓他不忍去看的含淚的眼睛??!白知縣guntang的眼淚直落下來,滴落在她濃密的發(fā)絲里?!棒~兒,你上哪去了?我到處找你不見。對不起,對不起,沒有認(rèn)出你……” “是我太任性了!”鯉魚的淚水在他肩上泛濫,“我跑什么呀!早在麟州,我們就已經(jīng)遇見了!” 白知縣略抬起頭,望向周圍。這是一間極其簡素的屋子,窗明幾凈,白紙糊墻。窗前懸吊著種著蔦蘿、綠蘿的青竹筒,簾下擺著一盆芍藥,一盆玉竹?!斑@是哪兒?”他問鯉魚。他松開鯉魚,三兩步過去開了窗戶,望向外面長滿蕓香和書帶草的小小庭院?!斑@是哪兒?” “這是京城汴梁?!滨庺~披衣下床,走到他身邊,“聽見五丈河的流水聲了嗎?”鯉魚微笑著說,“這是我買的兩進(jìn)的小宅子。秀才,如今我是廣仁醫(yī)館的坐堂大夫,時常入翰林醫(yī)學(xué)院聽講?!?/br> “你學(xué)醫(yī)了?”白知縣吃驚,“咱們上回離別,你還不會這些呢。” “我學(xué)的?!滨庺~驕傲地說,“我還學(xué)了很多很多東西呢。嘻嘻,如今我再也不覺得你厲害了。你會的,我在書上也讀到了?!?/br> 白知縣含笑道:“太好了?!?/br> 鯉魚攔腰抱住他,聲音悶在他胸口,低低地說:“我很好,你放心吧。” 白知縣伸手撥開她的額發(fā),溫柔說道:“是,看見你無事,我終可放心了?!?/br> 兩人相擁而立,在寒氣漸濃的傍晚溫暖著對方,像已經(jīng)擁抱過千百次,都不覺得有何不妥。 “魚兒,始終是我對不住你,你若怨我,我都明白。” “嗯。” “你若還愿意回來,我等著你。你來興化,我就在興化等你。你要在京城過日子,我就爭取回京?!?/br> 鯉魚心里酸軟蜜甜起來,輕輕說了個:“好。秀才……” 他笑:“我已經(jīng)不是秀才了?!?/br> 她仰起臉來,看著他的眼睛,認(rèn)真地呼喚:“那,我叫你名字。白鐵珊。” “哎。” “白鐵珊?!?/br> “哎?!?/br> 她笑了,眼睛彎成月牙:“白鐵珊!” “我在!” 鯉魚咯咯笑了,說:“我也有名字了,我的名字也是三個字。”她拾起妝臺上的眉筆,拉過他一只手,寫了下來。 “李,昀,羲。李昀羲。真好聽啊,咱們魚兒是太陽光呢!”他念了出來,笑著從她手中拿過眉筆來,在她手里也寫了自己的名字,“白,鐵,珊。珊瑚的珊?!?/br> 鯉魚將凈白柔軟的小手掌靠在白秀才白皙修長的手邊,念著:“李昀羲,白鐵珊……”她熱熱的呼吸吹在他的手上,絲絲癢癢的。 白知縣忽然微一慌亂,松開了她。鯉魚有些失望地看著他:“怎么了?”白知縣耳尖紅透,不自然地看著地下,道:“我,我總忘記你是個女孩兒家,怎么見面就摟著了……” 鯉魚不高興地拉住他一只胳膊:“女孩兒家怎么了?是女孩兒,就不是魚兒了?就不是你最好最好的朋友了?!” 白知縣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是……我心里百般地愿親近你,待你好,可我們剛才這樣,實在逾矩了。紅塵俗世,畢竟不是江海之中,什么都可以不在意?!?/br> 鯉魚渾不在意:“即使是紅塵俗世,我也永遠(yuǎn)記得,我是一尾小鯉魚,我愛怎樣便怎樣,只要我高興,又對人沒妨礙,就盡可以去做。我按世間之道處事,不過是因為俗世中講規(guī)矩大家兩便,但我永遠(yuǎn)不會是一個千種規(guī)矩壓身、什么都不敢做的人間小娘子!”她仰起臉兒,張開雙手:“抱!” 白知縣垂下眼簾,忽道:“罷了?!彼话褜⑺驒M抱起:“這樣?” 鯉魚歡笑起來:“對!抱高些,我要看天臺上的曇花開了沒有?!?/br> 白知縣輕輕一躍,跳到了天臺上。鯉魚在這里種滿了開白花的藥草,映著月色,搖曳生姿。 “開了沒有?”他問。 “沒有?!彼斐鍪种?,托起一朵半開的曇花。旋即她就被天上的圓月奪去了目光,伸出指尖朝天一指:“不看花了,坐下!我們看月亮!” 白知縣聽話地在美人榻上坐下,鯉魚靠在他懷里,兩人一齊仰臉望著天上明月。鯉魚伸出手去,向空抓了抓,笑:“月亮真大,星星真多,好像伸手就可以抓到一樣?!彼S手摘下還沒開的曇花,撕出花瓣子來,一片片喂到他嘴里。 遠(yuǎn)處忽然炸響了一個煙花。絲竹管弦之聲頓起,鑼鼓聲鏘鏘地穿透黑夜。街巷本來還不大冷清,這會子一下喧闐起來,像一鍋沸了的水。侍女們?nèi)鲋~錢,無賴少年們唱起賀新郎的謠曲攔阻花轎。人們挽起手來開始踏歌,縱聲嬉笑。 “有人接親呢。”白知縣低頭看著鯉魚的眼睛,小聲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