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苗苗微笑：“我呀，只有一個人，開不了兩家醫(yī)館嗎。就算是總堂分堂也不行，我雖也帶出了幾個不錯的醫(yī)人，但神農(nóng)堂這塊牌子，他們現(xiàn)在還撐不起?！?/br>
    “神仙jiejie，等我也成了神醫(yī)，也開一家神農(nóng)堂，為你撐門面！”阿文突然冒出來，笑嘻嘻地說。

    蘇苗苗伸手打一下他的頭：“你呀，先把你主人那幾手學(xué)會吧。”

    阿文揉著腦袋，訕訕道：“主人那么聰明，記性又好，我哪里……”

    蘇苗苗又伸手揍他一下：“他那么忙，學(xué)得還比你強十倍！你呀，開膛破肚的時候，你居然有本事給我暈倒！”

    阿文為難地抱了下頭：“下次我保證不暈！”

    蘇苗苗搖搖頭，從懷里掏出一個香囊遞給他：“收著吧，芳香開竅、提神醒腦，下次再覺得頭暈，就聞聞這個。”

    阿文連忙在衣裳上蹭了蹭手，才伸出雙手去接了過來：“神仙jiejie，你親手做的？”

    蘇苗苗不理他了。

    阿文才不在意呢，他喜孜孜地捧著香囊奔進書房，給白知縣看：“主人，神仙jiejie給我做的！”

    “知道了?！卑字h頭也不抬寫了幾行字，隨手將一本書放在他頭上，“這本放回書架上插著戒尺的地方。你去幫我找找第四頁第八行，念給我聽?！?/br>
    “得令！”有了新任務(wù)，阿文把香囊往懷里一塞，立刻去照辦了。

    “這小小子，心性什么時候才定？”白知縣自言自語著，寫完了紙上最后一筆。這是他給即將到任的新知縣的殷殷囑托。許多事在他手里已經(jīng)起了頭，總得有人接著做下去才好，半途而廢不是興化之福?！暗赴伞！彼盗舜祵⒏傻哪E，“但愿你能多顧念興化百姓啊。我走了以后，你可就是他們的父母了?！?/br>
    一聲春雷，天地皆震。天上落下了幾點雨。

    蘇苗苗驚叫道：“師侄！要下雨你怎么不告訴我！”

    又是數(shù)聲雷鳴，小雨漸漸轉(zhuǎn)大。白知縣忙奔出去幫她收拾藥材：“對不住，小師叔！這幾日忙著安排各項事務(wù)，心神全給占據(jù)了，是晴是雨都沒留意?！彼麚P手阻住傾瀉而下的雨水，隔院的花木被大雨打得東倒西歪，這里卻一時無風(fēng)無雨。藥材很快一包包收了起來，放回筐里。白知縣這才收了法，這個院子立刻也被晶亮透明的雨幕籠罩。

    這時，他忽然發(fā)現(xiàn)，廊下光禿禿的白色灌木上，爆開了一朵朵嫩綠的新芽，很快就是滿枝嫩綠，新芽新葉亮得像抹了一層油。見白知縣定定地盯著它看，蘇苗苗道：“這是魚木，對魚有毒，木材白色輕軟，是釣魚浮標(biāo)最好的材料，琉球地方多用此木模作小魚，以釣烏賊，臺灣漁民亦用之，所以叫魚木。傳說魚木以大雨為開花訊號，當(dāng)春天第一場大雨落下，樹枝上就會冒出新芽，到夏始春余時，再下一場大雨，魚木樹就會在雨后開出白色繁花，如群蝶紛飛……它的花，你去年見過的，原來不認(rèn)得？”

    白知縣輕輕摸了摸那枝頭的嫩葉，笑了笑：“魚木？我若用這魚木作餌，能釣上小魚來么？”他用隨身帶的小刀，切下一截枝條，真?zhèn)€削皮雕刻起來，一會兒功夫，便雕成了一枚小小的潔白木哨，鱗須分明，作鯉魚之形。在潮潤的春風(fēng)里，他含著木哨，吹出了凄涼的幾聲。

    五月初時，這棵魚木樹果然開了一大樹花，招來許多蝴蝶翩翩飛舞。白知縣也收到了蘇州柳知州離任的消息。他簡單收拾行囊，這三年，也沒落下多少東西，閑碎雜物盡可賣掉。倒是聽說他要走了，百姓來了一撥又一撥，送了許多紅棗雞子鮮蔬羊rou，不收下就長跪不起。這些東西多得實在帶不走，衙署只得收起來登記了冊子，再拿去悄悄散給窮人家。

    臨行，白知縣最后去看望了封小二。到了墓前，那里已經(jīng)有一個人了，正是出獄不久的王四郎。阿文見著他，立刻上前一步攔在白知縣前面，紅著眼瞪著他。王四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給封小二上了手里的香，才板著臉起身，一步步走過來。

    阿文叫了起來：“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他突然一跪到地，拔出腰間單刀，捧在身前：“你若恨我，現(xiàn)在就殺了我罷！”

    白知縣要推開阿文肩膀，阿文不肯：“主人，他有刀！”

    白知縣倏忽伸手，兩指夾住那把刀，刀在他手里瞬息化為一泓清水，落在草叢中。

    王四郎、阿文都看呆了。

    白知縣笑笑：“不要見怪，這是我白家祖?zhèn)鞯摹?’。我不習(xí)慣跟人說話，旁邊有兵刃?！?/br>
    王四郎呆了一會，才回過神來，甕聲甕氣地說：“行刺之事，是我不對。如今你要走了，我護送你去?？赡阌羞@般身手……”

    阿文冷笑道：“我家主人是不世出的武林高手，用不著你這種三流功夫保護！”

    白知縣止住他：“如此，白某卻之不恭，就勞煩王兄弟護送了?！?/br>
    阿文還要問為什么，白知縣把他一扯，努嘴道：“噓，多個挑擔(dān)的豈不是好？”

    哦！阿文恍然大悟，捂住嘴再不問了。

    回去之后，白知縣在興化縣署里走了一圈，給魚木和范仲淹手植的梅花澆了一遍水，就拎起包裹，帶上阿文、王四郎，和蘇苗苗、喵神農(nóng)一道悄悄乘船上路了。稻子青青，嘩嘩搖曳，初夏的熏風(fēng)吹人欲醉。沿途垛田上的農(nóng)人農(nóng)婦看見他，連連揮手叫嚷：“白知縣！”“白知縣來了！”“白知縣，你去哪？”“你去哪里呀！”

    阿文喊道：“父老鄉(xiāng)親們，再見！我家主人要去蘇州啦——”

    在一片挽留聲中，小船漸漸遠(yuǎn)去了。

    第70章 燕三

    五月夏花豐茂，沿路姹紫嫣紅。白知縣時常折花來啖，阿文早已見怪不怪，王四郎倒是吃驚不小，卻也不敢問什么。打尖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圍坐一桌。王四郎怨怪阿文沒規(guī)矩，阿文倒拉他來坐。王四郎嫌棄地打開阿文的手，提了單刀徑自坐到邊上的桌子去，叫了碗縷rou面來吃。

    茶博士見了這堆人，認(rèn)定白知縣是頭兒，便湊過去笑道：“大官人吃些什么飯食？”白知縣要了兩樣菜蔬，又讓蘇苗苗。這茶博士一一記了，把這白知縣和阿文又打量兩眼，忽然笑了：“大官人，莫怪某多嘴，似你與這小兄弟這般品貌，過這惠山腳下，可千萬要小心哪?！?/br>
    王四郎喝道：“這光天化日的，難道還有強人？”

    白知縣笑了：“博士說笑了，要小心也是女眷小心，須眉男子，難道還怕被強人掠去當(dāng)壓寨相公么？”

    茶博士嘖嘖兩聲：“大官人有所不知，我們這惠山地界，有個出名的人物，就是惠山女匪首牡丹花。這牡丹花原本家境殷實，不料二十多歲夫死無子，夫族爭產(chǎn)逼嫁，她一個不忿，便將家產(chǎn)盡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