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孩，女孩卻不認識林化。

    上次來的時候就是這個女孩為他們那桌端茶送水，當時有同事見她年紀小就問她幾歲了，她城府不深，實話說十五了，當時滿桌一陣唏噓，有個同事說自家孩子也是這個年紀，最近在家鬧著要7plus。

    林化卻覺得心頭發(fā)酸。她知道現(xiàn)在餐飲業(yè)用工難，服務生又多是同鄉(xiāng)帶同鄉(xiāng)，所以會用到這些未成年人。這些孩子里面被迫的少，好些是不想上學了，想早出來見世面，因為同鄉(xiāng)帶著，父母也放心些，就這么出來了。雖不合法，可也是兩廂情愿。但是每次看著這樣年紀的孩子出來打工賺生活而不是上學，她就很難過。

    女孩擦桌子的時候，林化就幫忙挪杯子碗碟，女孩很少遇見林化這樣的客人，大都是頤指氣使或者冷漠的，就羞澀地說謝謝，林化用最大的善意笑著，對她說不用謝。

    徐樂心閑閑地喝了口水，不經(jīng)意抬頭，發(fā)現(xiàn)季秋陽拿著茶杯堵在嘴邊，眼光定定地落在林化身上。徐樂心眼中精光一閃，便揶揄：“秋陽，看什么呢？”

    第4章 004

    季秋陽怔了怔，面上滑過一絲赧色，隨即便鎮(zhèn)定下來，把茶杯放到桌上，平靜地說：“茶不錯?！?/br>
    徐樂心“呵呵”兩聲，還想追問，周克卻插嘴問：“老徐你吃辣嗎？”

    徐樂心翻個白眼，說：“咱們今年起碼一起吃過六頓重慶火鍋了吧？你說我吃不吃辣？”

    “我是怕這家的辣椒太帶勁你受不了?！敝芸俗约簣A。

    “這是粵菜館，你當用的川菜廚子？”徐樂心啐道。

    這時候服務生推著餐車過來了，把一碗冰糖血燕放到徐樂心面前，徐樂心頓時面有喜色，便不再跟周克掐了，之前的事兒便也一并帶過了。

    上了幾道菜，四個人邊吃邊聊，說的都是過去的事情。徐樂心總是拿周克開涮，扒他學生時代的風流史。周克招架不住，拉季秋陽來當擋箭牌，說要論大眾情人季秋陽第二他不敢稱第一，“一中柏原崇”的雅號也不是浪得虛名。徐樂心說人家秋陽哪兒跟你似的，人家是受歡迎可人家潔身自好跟誰都沒曖昧過。

    周克不屑地說：“就你？能知道什么？”

    徐樂心呵呵冷笑，說：“我倒想聽聽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倒是說啊?！?/br>
    周克摸著下巴笑，眼波從季秋陽滑到了林化，又從林化滑到季秋陽，拖長音調(diào)“嗯”了一聲。林化不明所以地問：“干嘛？”徐樂心則眼睛一亮，登時興奮起來，作勢要對季秋陽發(fā)難。

    季秋陽突然問：“海城的房價怎么樣？”

    他冷不丁地蹦出這么一句，弄得桌上片刻冷場。

    季秋陽的手放在桌上，長指撥弄著桌面上的金色勺子，默了片刻，才不緊不慢地說：“我想租套房子?！?/br>
    周克脫口說：“你還用得著租？你買一套不得了？”

    季秋陽扭頭朝向周克，也不說話，只是看他，微微勾著嘴角，眼神卻銳利許多。周克僅用了兩秒就頓悟了，一拍著腦門，忙說：“哎瞧我這腦子！怎么能慫恿你買房？現(xiàn)在可不是買房的時候，今年國家對房價是一直喊打，又是限購又是限貸，形勢不明，沒準哪天就降價了。是得先租著，情況明朗了再買?！?/br>
    季秋陽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周克松了口氣，抓起茶杯灌了一大口。

    徐樂心用手撮著下巴，嘆著氣說：“說的也是，最近的房價真看不懂了，買得不肯出錢，賣的不肯松口，都怕當冤大頭，僵住了。可要說到租房，這海城吧，一江之隔，南貴北賤。拿兩居室來說吧，南城區(qū)均價一個月八千，北城區(qū)四千。如果只看南城區(qū)，CBD附近新房得一萬四，邊上90年代的老樓也要五千多吧?！?/br>
    “你兼職干房屋中介了？”周克打趣。

    “邊去！”徐樂心啐道，接著語帶無奈地說，“我不是跟你說過寶寶要換房子？我?guī)退伊瞬胖垃F(xiàn)在租房這么貴。我本來還想搬出來住的，可就我那點工資，想想算了，我還是守著我爸媽蹭吃蹭喝吧?！?/br>
    周克神色一振，用力敲了下桌面：“你這一提我倒是想起來了，寶寶也要換房子！”

    林化沒防備話題會突然丟到自己身上。

    她確實在找房子。來海城后她是跟同事合租，租期一年?？刹抛×巳齻€月，因為房東兒子閃婚，房東毀約想把房子收回去給兒子當婚房，勒令她們半個月內(nèi)搬走。

    同事在海城打拼五年了，工資增速一直跟不上房價，男朋友倒是在老家三線城市混得風生水起，同事猶猶豫豫的也有撤離海城的意思，可又舍不得這花花世界。這次房東一毀約，激起了同事多年來作為異鄉(xiāng)人的激憤之情，直接辭了職回老家去了，林化就這樣撂了單。

    這是最近除了申智銘之外，第二件讓林化頭疼的事情。

    “打算合租，還是自己租一套？”周克問。

    “合租吧。整租負擔太重了?！绷只蠈嵒卮?。

    “那你還跟原來合租的人一起租？”

    “她離開海城了?！?/br>
    “還得現(xiàn)找合租人？”

    “是呀?！?/br>
    周克沉吟片刻，說：“這可比找房子麻煩多了，遇到個奇葩就慘了?！?/br>
    “是呀……”林化幽幽地說，她來這兒不久，高中同學們各自都有安定住所，其他人她沒認識幾個，所以提到這事兒她就發(fā)愁。

    桌子底下，周克暗暗用膝蓋頂了季秋陽一下。季秋陽垂著眼，嘴角微微上揚。

    服務生抬來一大盤冰山，上面貼著薄如蟬翼的龍蝦刺身，徐樂心眉開眼笑，說：“呦，還是咱班長大方啊。”

    周克翻了翻眼皮說：“吃了我的，有事兒求你的時候別推諉啊?！?/br>
    徐樂心嗤一聲笑，說：“你那么大本事還會有事兒求我？”

    周克閑涼地哼了句：“世事難料啊?！?/br>
    徐樂心聽出他話里有話，便盯著他等他下文，可周克只招呼著大家吃刺身，沒再接那個話題。

    吃了一陣，周克拿起手機慢悠悠地發(fā)了條微信。徐樂心的手機響了一聲，拿起手機看，頓時愣了，抬眼看向周克。周克身子歪過來背對著林化，沖徐樂心丟了個催促的眼色。徐樂心咬著筷子考慮著，周克越發(fā)地擠眉弄眼起來。

    徐樂心眼神一轉，又一徑地端詳季秋陽，季秋陽坦然地看向徐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