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力和戰(zhàn)爭的北冥國，男極尊女極卑，女人生來只有兩種命運(yùn)，一種是生的美的，充當(dāng)軍妓，這已經(jīng)是無上的榮耀，因?yàn)殍F軍個個是出生入死的英雄，另一種自然是不夠美的，被當(dāng)作奴隸明碼標(biāo)價賣出，或是在窮人家做一些瑣碎而繁重的粗活，或是被富貴人家收了訓(xùn)練作下人，也有入了九門十一府做刺客的女人，基本就是出生入死、靠賣命為生。

    月蓮曾經(jīng)是罕見的異類，原因很簡單，她足夠強(qiáng)，強(qiáng)到作戰(zhàn)勝于男人的地步。

    她生而好戰(zhàn)，敏捷驚人。

    幼女時期便酷愛獵殺飛禽野獸，還未到能夠分出貨色等級的年紀(jì)，她便用一把從戰(zhàn)場上的尸體中扒出的銅劍斬殺了末等赤衣士，取而代之。

    而之后的戰(zhàn)斗幾乎將大名鼎鼎的五十個赤衣士們整個兒換新了一個遍，幾百年來從未敗過，是有史以來唯一佩有一等赤玉的女人，并且維持了幾千年之久。

    而如今，她居然被當(dāng)作奴隸，還是最劣等的奴隸。

    她能咽的下這口氣才怪！

    “你竟然不高興？”十七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一屁股坐在地上，盤著腿吊兒郎當(dāng)?shù)財(cái)?shù)落她，“瞧瞧你這模樣，男人一般是看不上的。不僅如此，還面黃肌瘦全身沒有二兩rou，一看就是個不能干活的，拿出去賣頂多也就十兩銀子不能更多了?！?/br>
    “十兩銀子。”月蓮重復(fù)了一下自己的價位，突然就特別想笑，可是臉頰的肌rou被凍得僵硬，她只能象征性地咧了咧嘴，自己都不知道算哭還是算笑。

    “而且，你現(xiàn)在站都站不穩(wěn)，給別人遇上也跑不了捉了賣，你這種體格，恐怕富人家也瞧不上?！笔咭桓贝鬆?shù)哪佣吨龋Z氣那是一個苦口婆心，“你別看我窮成這樣，你跟著我，起碼餓不死……”

    “不要再說了，”月蓮這回可是真的快哭了，她畢竟不是真的小姑娘，心里清若明鏡，他說得是有點(diǎn)夸張，但是也是事實(shí)，這男人雖然看上去臟兮兮的，好歹也的確救了她一命，反復(fù)思量之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shí)也沒有什么其他的選擇，“你帶我回家吧?！?/br>
    十七一瞬間手舞足蹈地從雪地上跳起來，隨手一拋把月蓮像麻袋一樣抗在肩上，還順手把懷里的餅塞到月蓮手上，哼著歌開開心心地往家走。

    月蓮倒懸著蕩來蕩去，卻也饑不擇食地咬了兩口硬邦邦涼滓滓的餅，隱約聽到他用嘶啞的嗓音唱著格外不成曲調(diào)的歌：“買到一只小女奴嘿，以后縫衣不用愁，看我十七好本事嘿，回到家燒二兩酒……”

    月蓮聽清之后是真的忍不住開懷大笑出來。

    夕陽最后一抹光亮湮沒在層巒疊起的山間，霧氣騰升模糊了身后的路，她陡然就覺得自己是誰，或者究竟去哪兒，似乎都不重要。

    只是……命運(yùn)，究竟是什么東西？使她生為女人，又使她權(quán)傾一時；使她死去，又使她復(fù)生。

    ……

    ……

    幾天后。

    林間深處，八百木村莊。

    十七簡陋的小木屋中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

    “你你你，你不是女人嗎？怎么縫得還不如我？！”十七狂躁地抓著被月蓮縫得亂七八糟的被子，幾乎怒氣沖天地大喝。

    心道這真是一分價格一分貨啊！貪便宜吃大虧??！

    “免費(fèi)的奴隸做到這樣就不錯了?！痹律從樕狡鹊胤褐t，語氣依舊傲慢著，不服氣地一把奪過被她折磨得慘不忍睹的被面，仔細(xì)研究了研究，心里默念著：姑奶奶常年拿幾十斤重劍的手，第一次拿那么小的繡花針，難免掌握不好力道嘛！更何況身體也不是以前的身體了，更是用不慣……一口悶氣憋在胸口，她最后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我看著還行呀，不都縫上了嗎，就是難看了點(diǎn)兒，能用還不行嗎?！?/br>
    十七耷拉著頭往床上一坐，悶悶不樂地壓著嗓子埋怨道：“隔壁老李家的女人，能在破洞上秀可好看的花兒呢！”

    “那……那我多練幾回，不就能秀出花了嗎？！”月蓮氣惱，她平生最討厭的事情就是比不過別人，任何事兒都不行，“你等著，肯定秀得比她好看?！?/br>
    十七暗地里偷樂，嘴上依舊使著激將法：“其實(shí)，別太勉強(qiáng)自己，秀得差不多能看就好了?！?/br>
    “我說了，肯定秀得比她好看。”月蓮稚嫩的小臉神色堅(jiān)定，固執(zhí)的模樣格外可愛。

    “嘿嘿，晚上我出門打獵，給你煮鴆鳥吃。”十七十分滿意，笑嘻嘻地說。

    “你瘋了嗎……那鴆鳥是有毒的！”月蓮在落雪山的時候，經(jīng)常有大群黑色的鴆鳥遮天蔽日。

    這對于外來者而言就是一場可怖的災(zāi)難。只要稍微被啄破皮，劇毒立刻就會滲入血液，中毒之人通常來不及痛苦就死了，尸體則會迅速被鴆鳥瓜分，死的了無痕跡，連骨灰都不會剩下。

    “你放心就是了，我會舍得毒死你嗎？”十七擺擺手，起身換了一身輕便的粗布衣服，“挑毒性最小的白鴆，去喙之后泡過我的酒就能吃了，這道美味也只有我能做的了。”

    “……那你小心點(diǎn)兒啊?！痹律弻⑿艑⒁傻乜戳搜鬯判臐M滿的模樣，囑咐了一句便繼續(xù)低頭研究她的繡花針。

    “放心，我厲害著呢?！笔咚κ謱⒐嬖诩鐐?cè)，大步走出門。

    月蓮聞言“噗嗤”一笑，腹誹道：他什么厲害？吹牛最厲害！

    “打不到?jīng)]關(guān)系，別被啄傷了啊?！痹律徣滩蛔≡俅味冢f起來她現(xiàn)在也算是他的人了，目前這副弱不禁風(fēng)的身體也干不了別的，他要有個三長兩短的，她恐怕以后的日子就難過了。

    “我要是能被啄傷，你都能秀百鳥朝鳳了?！笔弑緛硪呀?jīng)出了門，又倒退幾步專門回屋嘲笑她。

    “你！你還是死了吧！”月蓮氣惱地喊道。

    ……

    ……

    雪鬣馬的蹄聲掠過落雪山腳，伴著碎冰喳喳響動，打破了被冰雪隔絕的寂靜。

    無暇的潔白包裹著骯臟的血紅，而血紅之后，是金碧輝煌的九重殿。

    這里對于普通人而言，不過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傳說，而對于赤衣士而言，可能是天堂，亦可能是地獄。

    雪鬣馬的長嘶驚動了周遭棲息的鴆鳥，為首的男人似是察覺，驟然翻下馬背，站落在地上的時候，手中只余一把黑色的灰燼，附近哪還有鴆鳥的影子。

    “嘖嘖，真殘暴，”說話的男人騎著馬不疾不徐地走著，語氣譏諷，“完不成任務(wù)，也甭拿些毒鳥兒出氣啊，萬一手掌擦破了皮……”

    “老七，你是不是又想打一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