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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跑,跟做活廣告沒什么兩樣,否則干嘛不直接拉到城外去比呢,非得穿街過巷的引人觀瞻。 燕七混在鬧哄哄的學(xué)生堆里跑上了街道,元昶從一出書院大門就向前躥得不見了蹤影,武玥也早沖到了前頭去,一盞茶的時間過去后,學(xué)生們之間已經(jīng)漸漸拉開了距離,為了防止學(xué)生們偷jian?;?,書院在沿途每隔一段的路標處都設(shè)有一名監(jiān)督比賽的學(xué)生,每名參賽者都要從這些督賽手中取到一張憑條,等到達終點時要檢查過憑條是否真實、數(shù)量是否夠數(shù)才能計入成績。 燕七不緊不慢地勻速跑著,沿著琉璃沉碧般的芝蘭河一路向西,天色有些陰,像是沒有化勻的天青色顏料深深淺淺地抹在頭頂,腳下沉篤的石板路泛著水光,倒映出白墻黑瓦屋脊連綿,大團紅紫藍白的繡球花由夾徑枝叢中探出頭來,微微地點頭搖曳。輕雨紛飛,蛛絲般涼涼地被細風(fēng)吹在臉上,濕氣沾肌,浸開了毛孔,由身到心都覺得無比通透潤貼。 真是個好季節(jié)。 煙雨如墨,繁花勝雪。 難怪人人都喜歡沾染紅塵,耐不住世外歲月。 燕七在狹長的石板路小巷中穿行,兩側(cè)是幽謐的高墻深院,樹影花枝探出墻來,帶著自賞自憐的經(jīng)年寂寞。這巷子太長,這寂寞太多,以致雨絲煙片都消散不開,nongnong地交織在冷巷深處,迷離地一團,讓人看不見盡頭。 燕七跑入雨霧,一滴水里三千世界,支離破碎地拂散在臉上。 上一次在這樣的雨中奔跑,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沒有白墻烏瓦,沒有花影繚亂,只有鋪天蓋地的灰冷與腐臭,頭頂上是枯枝虬結(jié),腳底下是寒土泥濘,她漫無目的的跑著,分不清自己是活著還是已經(jīng)死掉。 然后她就真的死掉了。 倒在泥地里,枯葉裹身。 臨死前眼里所望見的天空就是現(xiàn)在這樣的顏色,青的,灰的,白的,輕描淡抹地勻成一張誰的面孔。 她問這面孔:為什么? 可惜沒有等到答案,因為她死了,睜著眼睛,雨水落進去,讓她看起來像是在哭。 燕七跑出了長巷,眼前一派柳暗花明,隔街是比檐連脊的紅樓翠館,雕花欄桿里碧衫紅袖的姑娘捏著帕子賞街雨,隔壁的月洞窗子飄出纏綿婉轉(zhuǎn)的梅花腔,呢呢噥噥吟唱著不知真假的郎情妾意。 有人在窗里輕笑低語,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在調(diào)情,一株開得盛大的西府海棠遮了半邊窗洞,忽然一條繡了纏枝合歡花的緋色汗巾子被誰扔了出來,正掛在了海棠枝頭。 “壞人!還不快與我取回來……”一聲嬌笑滴漓漓地響起,接著是一陣環(huán)佩響動。 窗口處于是多了一個人,披散著頭發(fā),舉動慵懶,探出半邊身子去折那掛著汗巾子的海棠枝,雨絲落在荼蘼白的絲袍上,暈染出點點的天青色。 折下花枝,少了一片掩映,燕七就對上了這人的一張臉,這人也看見了她,笑眼微挑,目光放肆,仿佛對什么都極有興趣,又仿佛對什么都毫不在乎。 這人沖著燕七擠了擠眼睛,身影消失在了窗口。 燕七確信自己跑錯了路線是一炷香后的事了,從那條暗香盈鼻的街上轉(zhuǎn)出來,前前后后看不見任何一名錦繡書院的學(xué)生?;剡^頭來仰臉瞧那小街口上架的石牌坊,卻見刻著“桃淺街”三個字。 “桃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春風(fēng)助腸斷,吹落白衣裳……” 那梅花腔遠遠地飄出來。 桃淺街是京城著名的青樓楚館匯聚地,錦繡書院絕不可能將跑步的路線定在這里。 十里路的賽程對于燕七來說并不算長,騰飛場周長四百米,她差不多每天都要在武長戈的指示下跑上十圈。 很快繞上了回程路,偶爾會超越一兩個亦在折返的男子參賽者,男子比賽的路程是二十里,跑到這個時候大部分人已經(jīng)筋疲力盡,燕七看見好幾個在路邊貓著腰蹶著屁股停下來粗喘的男學(xué)生,女學(xué)生已經(jīng)很難看到,不過燕七確定武玥跑在自己前頭。 同幾個男學(xué)生一起沖進騰飛場的時候,燕七瞅見武玥已經(jīng)到達了終點,元昶武珽武十一,以及好幾個男生都早早到了,嘻嘻哈哈地正自說笑,觀眾們對于所有有勇氣參加長跑的學(xué)生都不吝掌聲,不管是不是本班人員,一律熱烈相迎,燕七便在這鋪天蓋地的掌聲里光榮地跑過了終點線,元昶在那廂沖著她豎起了大拇指:“有你的,燕小胖!” 武玥上來給燕七遞巾子,喘息還未平復(fù),臉上略帶著些遺憾:“我只得了個第四,女子頭魁是謝霏,我九姐得了第二?!?/br> “不錯啊,你才剛?cè)雽W(xué)就能得第四?!毖嗥叩?。 拿著手中的憑條,燕七去裁判處接受檢查,結(jié)果一數(shù),少一張。 “少了落英街的那一張,”裁判用審視的目光盯著燕七,“是不是抄近路了?” “我跑錯了路線,”燕七如實作答,“從桃淺街穿過去的?!?/br> 裁判不由睜大了眼:桃淺街是干嘛的暫且放到一邊——這小胖子是不是傻?人都是想法子抄近路,她怎么反而繞遠路???!那桃淺街比落英街至少遠出一里地去呢!……不過就算這樣還能在女子組里第五個到達,速度還真不慢??上О。僖粡垜{條,跑得再快這成績也不能算,苦逼的小胖子,十一里地,白跑了。 白跑就白跑了吧,權(quán)當(dāng)減肥了。燕七倒是看得開,和武玥一起往本班所在的觀眾席上走。 走到場邊時遇上了抱著胳膊立在那里的武長戈,淡淡掃了燕七一眼,道:“希望你沒忘了我的話,腿上的沙袋除吃飯睡覺沐浴,平時一律不許摘?!?/br> “說好的彼此信任呢?”燕七往上拽了拽褲腿,露出沙袋一角。 武長戈不再理會她,燕七繼續(xù)往觀眾席上走,沒注意到武玥還目瞪口呆地石化在原地。 長跑項目完畢后,本屆全書院競技大會也就幾近結(jié)束了,最后是頒發(fā)各項目獲得前三名的獎項,并且還會獎勵學(xué)分,頭魁每人獎一匣上好的松煙墨,第二名每人一刀精制玉版宣,第三名每人兩支湖筆。 最后宣布的是集體成績,本班所有參加比賽的學(xué)生所獲得的名次換算成分數(shù)相加,總成績位列年級第一的班級也有獎勵可拿。據(jù)說每年的集體獎勵都有不同,去年是綜武大賽的決賽“門票”,今年么——“蔥蘢山三日游!”獲得繡院一年級集體成績頭名的梅花班的女孩子們一下子樂翻了。 別說是她們這樣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子了,就是她們的學(xué)兄學(xué)姐們平日也鮮少有機會能夠去到京都以外較遠的地方游玩并宿夜,對于這樣的一個時代,旅游算得是除宴飲聚會之外最讓人期待和喜愛的一種娛樂項目,好奇心和新鮮感,永遠是人類不分年齡而具有的共同特性。 梅花班以及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