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入朱砂，吃完喝罷，剩下的酒交由下人拿去澆了墻縫四壁，以辟蛇蟲。

    實則端午這個重要的節(jié)日，在古時往往要鬧上數(shù)日，從五月初一至五月十三，甚至更久，而最為傳統(tǒng)的龍舟賽也是一入五月便cao辦了起來，先開始多是些民間自辦的比賽，至初五這一日方是正式的官方比賽，由于參賽隊伍眾多，比賽要從一早就開始，上午是預(yù)賽復(fù)賽，下午則是決賽。

    愛湊熱鬧的百姓或官家通常早早就出門趕往舉辦龍舟賽的湖邊圍觀，比較矜持一些的人家往往只吃完午飯后才出門去看個決賽，雖然內(nèi)心也很喜歡熱鬧，但總不愿被人當(dāng)做沒見過世面，不得不擺擺譜。

    燕家大致就是這樣，好比窮怕了的人一朝有錢后再不想被人看做窮酸，于是想方設(shè)法地變相燒錢給人看，燕家這類好容易有這么一輩兒人出頭做了官的平民出身，也更希望自家通身能有一個像世代為官一樣的氣派——起碼燕家婆媳三個都是這么想，所以不緊不慢地看著孩子們吃過飯，又不緊不慢地坐在廳里喝茶聊天，倒把一群早想往湖邊跑的孩子們急得像火燒了屁股。

    好容易聽得外頭丫頭道了聲“大老爺回來了”，新?lián)Q上的油綠芭蕉紋綢門簾掀起來，見燕子恪官服都未來得及脫，一手拎著一提溜粽子，另一手林林總總地拿了一堆物件兒，也不使下人幫忙，自個兒就這么扎煞著進(jìn)了門。

    “皇上賞的?！币娨晃葑尤丝粗嘧鱼〉懒艘痪?，伸手把粽子塞給了自家四兒子，“蜜棗栗子的，記得你喜吃?！?/br>
    “可不！”燕四少爺拎著粽子往桌邊去，“還是爹最疼我！”

    燕子恪又把手里拿的一柄折扇一柄團扇給了燕老太太：“皇上賜的宮扇，給二老用。”

    燕老太太接過，先打開折扇看了看，見竹骨紙面，上畫翎毛，細(xì)膩精致，不由連連點頭，道了句：“皇恩浩蕩！”

    燕子恪又將須頭編作虎頭形的五色線彩絳彎身遞給了正抱著他腿仰頭好奇張望的燕十少爺，再有艾虎紙兩幅，畫著虎和各類毒蟲，一幅給了燕大太太，一幅給了燕三太太，再還有兩朵萱草花，兩朵躑躅花，皆是紗堆的假花，裹著香藥，分別給了燕二姑娘、燕五姑娘、燕六姑娘和燕八姑娘，又給了燕大少爺、燕三少爺、燕九少爺和燕十少爺一人一個裝了雄黃的荷包，最后手里剩下一串用銅錢編成的老虎頭，也遞給了燕老太太：“給老幺戴罷。”

    老幺就是燕四老爺，燕老太太接在手里哭笑不得：“這給小兒帶來辟邪的東西，你給他戴做什么！”

    “他與人賭錢輸光了，這幾個錢還能抵一抵?！毖嘧鱼〉?。

    眾人：“……”

    “這些都是萬歲爺賜的？”燕老太太問。

    “有皇上賜的，也有皇后賜的?！毖嘧鱼∩焓职蜒嗨纳贍敳艅倓兒谜郎?zhǔn)備往嘴里放的一枚粽子拈過來，邊吃邊往門外走，“我去換件衣服，準(zhǔn)備出發(fā)吧?！?/br>
    孩子們一片歡呼，燕四少爺也顧不得再剝一個粽子，拔腿率先便往門外沖：“祖母您們快著些，我先去馬車?yán)锏攘?！?/br>
    “看猴急的！”燕老太太笑嗔了一句，先讓身邊丫鬟去枕冬居“看看你們四老爺起床了沒”，而后才在前簇后擁中慢慢地出了四季居。

    燕七同燕九少爺習(xí)慣性地走在最后，而向來最愛走在人前的燕五姑娘這回竟也沒有著急，專等著眾人從面前過去，只待攔到燕七身前，轉(zhuǎn)著頭故作驚訝地和她道：“咦？七妹，爹好像什么東西都沒有分與你呢，這是怎么回事呀？莫不是……爹不小心忘了家里還有你這么一位在呢？”說罷也不等燕七回答，一路嬌笑著往眾人前頭趕去了。

    二門外，鏨有燕子形標(biāo)記的燕家馬車整整齊齊停了一大排，連主帶仆一輛輛塞進(jìn)去，開了馬車專用大門，轱轆轆魚貫而出，見府外柳長街兩旁的高柳早已綠成了層巒疊嶂，風(fēng)一吹卻又像是碧海潮生，柳條波涌著推滾著，一浪一浪將綠意湛然綿延到了長街的盡頭去。

    頂上驕陽如熾，樹下卻是陰涼沁人，馬車一過，蟬聲大噪，燕子穿梢，就像車?yán)锶藘旱男那橐话?，輕快并浮躁著。

    從柳長街拐上大街，行人漸漸多起來，這一日許多藥鋪和酒肆都有免費的雄黃、白芷、蒼術(shù)和酒糟等物饋贈給登門的顧客，而除了各商鋪趁節(jié)攬客之外，大部分行業(yè)都歇了業(yè)，人們成群結(jié)隊呼朋喚友地到酒肆里喝酒哄鬧，大概也只有端午這個節(jié)日，人們才有更為堂皇的借口（辟邪禳毒）理直氣壯地豪飲。

    再看街上行人身上的“裝備”，都是頭簪靈符臂纏彩絲，腰懸藥囊足踏蒲鞋，記得穿來后第一次端午節(jié)上街，燕七就有一種“全民作妖”的即視感。

    馬車一路穿街過巷，見許多人家門戶上貼了什么張?zhí)鞄熛瘛⑽宥井嬕嗷蚴堑官N著的用彩紙制成的各色各樣的小葫蘆——這種講究叫做泄毒氣，端午之前就貼上，到了初五這天揭下來扔到街巷中，稱為“扔災(zāi)”。

    途中若經(jīng)廟觀，還會有僧道向行人布施經(jīng)筒輪子和辟惡靈符，尼庵里也貽贈女尼們巧手剪制的五色彩箋，皆作蟾蜍、蜥蜴、蜘蛛、蛤蟆和蛇等狀，拿回去貼在門楣上，可厭毒蟲。

    從街頭到巷尾，從門楣到墻縫，每一個角落都沾染著nongnong的節(jié)日氣氛，怨不得古人愛過節(jié)，因為每一個節(jié)日都是一次全民的狂歡，不似那一世，隨便買上兩個粽子吃就算過節(jié)了，該忙的繼續(xù)忙，該累的繼續(xù)累，該漂泊的繼續(xù)漂泊，該一個人的，繼續(xù)一個人。

    龍舟的比賽地點，歷年來都在位于京都東部的旸谷河上。旸谷，神話中的日出之地，與位于京都西部的虞淵河相對，而虞淵在神話中則是日落之處，兩條大河縱貫京都，遙遙呼應(yīng)，每逢節(jié)日都是京中最為熱鬧的地點之一。

    旸谷河下地勢復(fù)雜，使得水流時而湍急時而和緩，時而順流時而回旋，最是適合展現(xiàn)冒險拼搏精神的龍舟比賽，上午的時候已經(jīng)比過了初賽和復(fù)賽，這會子兩岸民眾的情緒正自高漲，午飯都是蹲在河邊兒吃的，唯恐一挪身自己的好地方就被旁人搶占了去。

    燕家的馬車停在了旸谷河與歸墟湖交匯處的岸邊，這里是龍舟比賽的起點和終點，所有的官船以及皇上一會兒要乘坐的船都泊在此處，觀賽的時候就在歸墟湖上，除了皇家與官家的船只外，任何平民的船只都不得下湖。

    燕家眾人由馬車上下來，打眼四望，但見天高云淡琉璃萬頃，北面是峰青巒黛，東邊是林密花繁，西面碧草如茵，南邊玉欄夾岸。旸谷河澄濤含翠，歸墟湖清波灑金，湖風(fēng)夾著彼岸花香與近水沁涼拂過來，令人肺腑舒暢，心曠神怡！

    再看那旸谷河兩岸來看熱鬧的人群，色彩鮮艷的夏衫像是一面面招展的彩幡，繽紛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