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彪氣得咬牙：“太太，只要你一句話，哥兒幾個拼了這條命也要?dú)⑸弦议T去結(jié)果了那姚老狗！”

    “而后呢？”燕九少爺在旁邊淡聲道，“再讓姚立達(dá)的余黨帶著兵來把咱們一家子全殺光？”

    張彪呼哧帶喘，卻也沒話可說，現(xiàn)在老大生死未卜，燕家這一家子孤兒寡婦的可不只能任憑姚立達(dá)搓扁揉圓么！指望朝廷？朝廷在十萬八千里外呢，遠(yuǎn)水救不了近火，只得氣哼哼地領(lǐng)了燕二太太的命大步往外頭去了。

    燕七他們來到北塞還沒多久，日常用物也不太多，三下五除二收拾妥當(dāng)，又去幫著燕二太太收拾，晚飯也顧不得細(xì)吃，每人就吃了頓餅子就白水，待月上東天的時候張彪才帶著人從外頭回來，向燕二太太復(fù)命道：“一幫狗日的！膽小怕事的不敢租給咱們，敢租的又往死里叫高價，再或都是兩三進(jìn)的小院子，上房不過三間，壓根兒住不下多少人，找來找去只在城西找到一套肯往外租的五進(jìn)的宅子，價錢也不算貴，就是離姚老狗的狗窩略近了些，且等太太拿主意?！?/br>
    燕二太太看了看燕七懷里困倦的小十一，不由有些猶豫，卻聽燕九少爺在旁道：“五進(jìn)的宅子，大小正好，價錢不貴，正趕著這個時候肯往外租，這天底下的巧事還真多?！?/br>
    燕二太太立時便下了決心：“那宅子不必再考慮，叫高價的可有大小合適的宅子？”

    張彪便將打聽到的宅子的情況說給燕二太太聽，燕七低著頭哄小十一睡覺，再一抬頭，瞅見五枝立在上房門外向著里面張望，見燕七發(fā)現(xiàn)了他，連忙使了個眼色，燕七便把小十一遞給奶娘梔娘，然后邁了出去。

    “七小姐，”五枝從懷里摸出張紙條來遞給燕七，壓低聲音道，“小的方才清理小鹿號的時候，在‘駕駛座’下的隔間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

    燕七將紙條打開，見上面潦潦草草地寫著幾句話：夜光街，琵琶巷，鑰匙房契藏于第二進(jìn)楊樹洞子里。燕子忱陣亡消息確傳自蠻夷戰(zhàn)地，然尚須證實(shí)，京觀亦有。不要再接近姚！

    三句話三件事，雖未明確說明什么，但結(jié)合眼下情形來看，大致也能明白意思。

    “夜光街琵琶巷，”燕七把紙條揣進(jìn)袖里，“五枝，拜托你和蕭宸去跑一趟這個地方，注意安全，不要讓別人盯上。”

    “是！”五枝立時去了，燕七回了上房堂屋，把紙條給了燕九少爺。

    燕九少爺看了兩眼，就手在旁邊油燈上燒了，燕七就問他：“你覺得這紙條是誰留的？”

    “雷豫?！毖嗑派贍攷缀鯖]有什么遲疑，“姚立達(dá)將咱們趕出此地的事，只有他的人和雷豫的人知道，而小鹿號是我們的馬車，駕駛座下有可睡人的隔間這事兒，也就只有一路與我們同行的雷豫知道了。這個人被派來押糧，皇上的用意果然不是那么簡單?！?/br>
    “這個人可信嗎？”燕七問。

    “在這件事上，應(yīng)該可信。”燕九少爺沉吟著道，“否則他完全沒有必要冒著與姚立達(dá)鬧掰的風(fēng)險做如此多余之事?！?/br>
    “那么說，爹陣亡的消息也很有可能是真的?！毖嗥叩馈?/br>
    燕九少爺沉默不語。

    蕭宸和五枝很快便回來了，在院子里等著燕七從上房出來，結(jié)果燕九少爺?shù)瓜茸叩矫媲?，問五枝：“怎么樣？?/br>
    五枝忙道：“是一所空宅子，五進(jìn)院，房契和鑰匙都拿到了，周圍都是民居，還算安靜?！闭f著將房契和鑰匙遞到燕九少爺手里，燕九少爺就著廊下的燈光在那房契上看了看，卻見是一份租賃契約，出租人叫李成濟(jì)，是那宅子的主人，下頭已經(jīng)按了手印，應(yīng)寫承租人姓名的地方卻空著，只要拿著這契約的人愿意，隨時可以在上面寫下自己的名字，契約中的租賃金額不高不低，并標(biāo)明“已付訖”，租賃期限是本日起至明年今日，也就是說這套宅子燕家人不花分文便可住上一年。

    燕九少爺拿著契書和鑰匙回了上房，和燕二太太道：“五枝他們找到了一處不錯的宅子，宅子主人急著攜家?guī)Э陔x開風(fēng)屠城避兵難，要把宅子暫時出租，待戰(zhàn)爭結(jié)束了再回來，因他急于出手，不愿多等，我便作主讓五枝先同他簽了契書，鑰匙也拿過來了，現(xiàn)在就可以動身搬進(jìn)去了?！?/br>
    燕二太太聞言又細(xì)問了問前因后果，被燕九少爺從容地編了套謊話圓過去，便也未起疑，見時候不早，就張羅著眾人將行李裝車預(yù)備搬家。

    燕七逮著空子問燕九少爺：“真要承了雷豫這情？”

    燕九少爺看她一眼：“放心，連累不到崔晞。相反，我們?nèi)舨怀兴@情，才會令他多疑生變，眼下我們在這里毫無倚仗，少樹敵才是首要的，這份房契實(shí)則是雷豫與我們簽訂的一個互相牽制又互不干涉的條約，他保我們暫時平安，也要我們不去破壞他的計(jì)劃，不管他這一次到北塞來有沒有帶著上頭的特別授意，我們這些見證了他丟掉軍糧的人，對他來說都不會是什么讓人開心的存在，只有我們接受了他的幫忙，欠下他這份情，他才能放心地將我們從對立面放到中立的位置去，而處于弱勢的我們，他的這個人情也是不得不承的。”

    “你說得對?！毖嗥叩馈?/br>
    燕家人搬這一回家，幾乎花了整晚的時間，最后連寫有“燕宅”二字的匾都摘走了，因著天黑也沒怎么收拾新居，湊合著把床鋪上就先都歇下，次日起來才開始細(xì)細(xì)打理。新居是套五進(jìn)的宅子，比此前那套三進(jìn)宅子可是寬敞得多了，于是女仆們?nèi)甲∵M(jìn)了第五進(jìn)，燕家四口人住了第四進(jìn)，燕二太太帶著小十一住上房，燕七住了西廂，燕九少爺帶著五枝住了東廂，第三進(jìn)院做為燕二太太主持中饋的所在，第二進(jìn)則給了客人崔晞和蕭宸住，張彪及那伙子親兵就都住在了第一進(jìn)院，哪兒哪兒都很寬敞松快。

    更好的一點(diǎn)是這座宅子里的家具都相當(dāng)齊全，也不很舊，看上去像是只用了一兩年的，眾丫頭仆婦們將房子清掃了，家具里里外外都細(xì)細(xì)擦拭過，再鋪上自家?guī)淼谋蝗斓任?，整個宅子也就煥然一新了。

    光收拾打掃就又花了一白天，晚上吃罷飯，疲累的眾人早早睡下，次日白天才算緩過些來，日子也重新回歸了正軌。

    然而每個人的心頭都似壓著一塊大石，張彪這兩日根本顧不得幫忙收拾宅子，一直在外面奔走，四處打聽前方的戰(zhàn)況，然而每次打聽到的消息都是既亂又壞，燕子忱陣亡的傳聞已經(jīng)傳遍了大半個風(fēng)屠城，大量的百姓開始棄城逃離——沒有了燕子忱的邊關(guān)軍那還能撐到幾時？

    燕二太太掛著兩個黑眼圈常常在屋里發(fā)呆，好幾次小十一哇哇地哭都沒能把她驚得回過神來，整個燕宅漸漸地陷入一片愁云慘霧之中。

    “我去證實(shí)一下?！卑淼臅r候，燕七進(jìn)了燕九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