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還不確定是不是蘇派那幾人設(shè)的，但最終的受益人確實是年處仁沒錯。

    趙秉安倒不覺得年處仁那個淺白的大腦能想出這么妙的計策，但他實在想不出來河北官場還有什么人能有如此勢力，還這么針對他。

    是蔡川廷的政敵？還是任重的私人仇家？趙秉安最不想承認(rèn)的就是河北還藏著一股蘇家的秘密勢力，這意味著他背后一直有雙眼睛盯著，時時想捅他兩刀。

    放在平常，趙秉安才不懼，不管他們出什么招自己接著就是了，但一旦進(jìn)了考場，趙秉安就真的成了待宰的羔羊，在那四天內(nèi)，他可沒有什么還手的能力。

    只憑一個立場曖昧的文濂，趙秉安無法安心。

    搓著手上的玉扳指，趙秉安覺得他是時候往那神秘的布政使府去一趟了。

    任重到底是從三品的大員，很快就控制住了立場，趙秉安眼見局面收拾好了，便意欲悄聲退場，但被任重攔住了，沒辦法，他只能帶著燕弘錫在酒樓里看著別人收拾殘局。

    三樓頂層一個包間，兩位年過花甲的老頭正瞧著底下的熱鬧，正三品的學(xué)政大人兼通政司總使文濂充當(dāng)小廝在一旁添茶倒水。

    “嘖嘖，太壞了，那任家小子明明還有救，他卻偏偏讓人灌下糧糟發(fā)散，這什么居心吶?！?/br>
    “任家那小兒作惡多端，哪是什么好東西，不救他才算是做了件好事?！?/br>
    “呵呵，收了邵雍不少好東西吧，這種昧心話都能說得出來。”

    “好像你沒收一樣，前天擺出來那副哪來的，咱可別五十步笑百步了，你且得意吧，等著樓下那小子被人算計進(jìn)去，看到時邵老頭不蹦到河北來撓你?！?/br>
    “嘿，怎么就成老夫一人之責(zé)了，你不也是答應(yīng)照顧那一肚子壞水的小混賬了嗎。老夫也是奇了，你說邵老頭什么樣的人咱們誰不清楚，怎么教出這么一個鬼精鬼精的弟子？”

    “哪還用問，鐵定是沈一鳴那個王八羔子教的，算計起人來一套一套的，咱誰沒吃過他虧，現(xiàn)在還要照顧他外孫，真是想想就鬧心！”

    文濂一個歪步，差點把手中的茶壺甩出去。他現(xiàn)在只當(dāng)兩只耳朵是擺設(shè)，啥都沒聽見。

    “抖什么抖，瞧你這點出息，真給老夫丟人！”明明當(dāng)年還不是這樣的，怎么進(jìn)京當(dāng)了幾年官，膽子變得這么小。

    “是，弟子知錯。”文濂現(xiàn)在什么都不怨，只怨自己當(dāng)初多嘴，在恩師面前提了一句趙秉安的身份，不然，他哪用攪合到這譚渾水里。

    “你也別怪他了，今兒要不是碰上這事，老夫都不知道北直隸藏了那么多能人。要是沒有底下那小子，恐怕北直隸又要掀起一陣暴風(fēng)雨?！?/br>
    “現(xiàn)在也沒好到哪去，早跟你說過任重酷典偽善，不是什么好東西，也不知道你怎么能忍得了他?！?/br>
    “老夫欠任昝法一條命……”

    “那是任公自己的選擇，他活得堂堂正正，去的轟轟烈烈，要是瞧見后人如此，恐怕在墳里都不安生！”說起這事，莫居山也是既憤慨又無奈，誰成想當(dāng)年那么剛直一人生下來的兒子是這么個東西，也是他們這群老友失責(zé)，在任重那小子年輕的時候沒教好他。

    “唉，都是孽債啊……”

    瞧著老友臉上壓抑不住的傷痛，莫居山心里一下后悔了，他們這些老不死的就剩幾個了，何必再強(qiáng)求朝上那些腌臜事務(wù)，顧好自己就得了，其他的讓沈一鳴那個滑頭折騰去吧。

    “從清（文濂字），底下那小子就交給你了，包他安安穩(wěn)穩(wěn)過了鄉(xiāng)試，算是為師交于你的托付?！鄙塾壕瓦@么一塊心頭rou，出了差錯怎么受得了，為老友舍一回臉面，他也豁出去了。

    “是，弟子謹(jǐn)遵恩師吩咐！”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沒有恩師的教導(dǎo)，哪有他今日的榮華富貴，別說只是保一個趙秉安，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文濂也得硬著頭皮上！

    大堂里排查完所有可疑的士子，任重便清了場。吩咐下人將昏迷的兒子送回府之后，他便上了趙秉安在二樓的包間。

    “大恩不言謝，趙公子此番的情意任某銘記在心！”

    “大人客氣了，您不是說過咱們是一家人嗎，只是可惜了令郎，明誠要是再早來片刻就好了……”

    “那也是孽子的命，怪不得誰?！痹捠沁@么說，但真讓任重抓到幕后黑手，恐怕非挫骨揚灰不得解他心頭之恨。

    “任某請公子暫留，是想問問您對此事的看法，畢竟事發(fā)之時，您在當(dāng)場，有些事肯定看得比本官清楚?！比沃噩F(xiàn)在腦子很混沌，他急需一份清醒的認(rèn)識來確定這件案子的基調(diào)。

    “令公子確實動了手，也確實差點鬧出人命官司，這都是事實，您今夜處理的再好，恐怕在士子間的名譽(yù)也會受損。以在下看來，您與此科秋闈恐怕是無緣了?！?/br>
    “嘭”用力捶向桌子，趙秉安的一番話打破了任重的最后一絲幻想。

    “到底是誰？是誰在背后設(shè)計本官！年處仁已被打落谷底，他沒這個能耐，北直隸到底還有誰膽敢于本官作對……”

    “這點可以日后深究，關(guān)鍵是大人現(xiàn)在的應(yīng)對，除了布政使大人，布政使司衙門就剩兩位參政支撐門戶，您要是被絆倒了，那不管是誰干的，年處仁都能坐享其成?！?/br>
    “他妄想！本官沾不到的功勞，其他人也休想染指。所幸本官手里還有些東西，就一起送與年大人好了，今夜總不能讓任某一人睡不著?！?/br>
    趙秉安倒是沒有接這話，其實不管他說什么，任重最后都會把賬算到年處仁頭上，他既有意從這件事里脫身，那有些事也不用說的太白。

    隨著任重的情緒漸進(jìn)平復(fù)下來，趙秉安便知趣的告了退，他剛才有意把任重的注意力往年處仁身上引，不代表他就認(rèn)定此事為年處仁所為，只是不想打草驚蛇，嚇跑了背后主謀。

    坐在回府的馬車上，趙秉安反復(fù)思索登科樓里發(fā)生的一切，看能不能理出一點蛛絲馬跡，結(jié)果剛走出一條街，馬車就停住了。一個人在黑夜擋住了鐵衛(wèi)的去路，抬起燈籠一看，是嚴(yán)君啟！

    “趙公子，在下有要事相告！”

    ……

    大朔隆寶三年，河北境內(nèi)發(fā)生大案，涉及眾多士子兼布政使司衙門從三品左右參政，案件撲朔迷離，久未勘破。時至秋闈將近，北直隸仍是一團(tuán)亂麻，處處風(fēng)聲鶴唳。

    河北總督蔡川廷震怒于此，插手調(diào)集四方駐軍壓陣，整頓市井，并請出神隱已久的布政使孟濤，協(xié)助學(xué)政文濂cao辦鄉(xiāng)試，經(jīng)此，河北士子之心大安。

    而此時的留兒街，趙秉安剛剛接到母親蔣氏從京都送過來的秋衣，附帶一個身寬體胖的小十一。

    第155章 鄉(xiāng)試（二）開端

    “十哥，我終于見到你了……”

    “打??！趕緊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