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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聽到母親吵架之后,蘇錯這樣問父親。因為常年處于和人掐架的狀態(tài),母親原本很漂亮的面孔早早就被歲月侵蝕了,兩道法令紋好像長長的虎須,令人生畏。 “大概是貧不擇妻!”父親苦笑著說。 在蘇錯眼里,父母秀恩愛的方式也與眾不同,兩人經(jīng)常吵架。有可能起因是某件雞毛蒜皮不足掛齒的小事,母親像瘋了一樣罵父親,甚至罵到祖宗十八代,有時候還會動手。父親沒法打女人,只能用手掐著母親的胳膊,把她拼命往墻上按,這時候母親會玩命般使勁踹父親,專揀小腹和下身。 他們一吵架,蘇錯就主動坐到門口,摳著院子里的泥土,數(shù)過路的螞蟻打發(fā)時間。她并不怎么悲傷,也不害怕,甚至不擔心他們離婚,從心底講,她甚至盼望他們能離婚,那樣就解脫了。 可往往這個時候,院子里那些小屁孩們就會竊竊地笑她,在一旁指指點點。嚴勇總是很及時地出現(xiàn),拽著她的小胳膊,把她拖到自己家。他比她大三歲,父母和蘇錯的父親在同一家工廠。嚴勇的父母一向都是那么和藹親切,他們給蘇錯洗干凈手和臉,拉她一起上桌吃飯,知道蘇家父母一吵架,孩子準餓肚子。 嚴大媽的飯菜做得真香,蘇錯總仰著臉問,“大媽,您怎么做得這么好吃?我媽就不會做!”這時候嚴大媽就會很耐心地告訴她怎么放鹽,怎么調(diào)火候,怎么判斷菜的成色……這些話蘇錯聽不太懂,但她記性好,眨巴眨巴眼睛都就著飯吃下去。 后來,父親通過自考讀了文憑,應聘進了出版社,全家搬出了大雜院,住進了樓房。但她總是下意識的在父母吵架的時候過來,去嚴家蹭頓飯。嚴勇和她先后考進了農(nóng)大,順理成章地談起了戀愛。蘇錯覺得,命運給她這輩子安排的第一件對的事兒,大概就是嫁給嚴勇吧,從此有一個幸福的安定的,總不吵架的家。她下決心以后要對嚴大媽好,像親閨女一樣,不,比親閨女還好! 嚴勇比她先畢業(yè),進了農(nóng)科院讀研,最后一年去了國外做訪問,說好了他研究生畢業(yè),她本科畢業(yè)就結(jié)婚。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jīng)是嚴家默認的兒媳婦,在嚴勇出國的這段時間,她經(jīng)常去看望嚴家父母,他們還是像往常一樣和善客氣,留她吃晚飯。 直到有一天,她在嚴家吃過飯,告辭離開,又想起手套拉家里了,轉(zhuǎn)身去拿,門口就聽見嚴大媽和嚴大伯在說話,“要說蘇錯這孩子是不錯,可是老嚴,我多少心里覺著不甘。常言說,挑仔豬還要看母豬,就她那個媽……咱們嚴勇還小,沒工作過,也沒接觸過幾個女孩子,要不……”蘇錯靜悄悄地轉(zhuǎn)身離開。 那個初冬的晚上,蘇錯繞著學校宿舍樓走了一圈又一圈。兒時那種孤立無援的感覺,驀地竄上心頭,而且比當年更加凌厲。 春節(jié)后嚴勇倒是按期回來了,他沒有發(fā)現(xiàn)蘇錯的不對勁。不是,他似乎比蘇錯更不對勁。比如,他沒有再提畢業(yè)結(jié)婚的事兒,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是繼續(xù)讀農(nóng)科院的博士還是找工作上面。兩個人的關(guān)系變得若即若離起來。 蘇錯畢業(yè)后進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外貿(mào)公司做文員。她和嚴勇依然約會吃飯看電影,但是婚事,她不提,嚴勇也不提。生活窒息得她快憋死了,想搬出去住,又舍不得房租錢。還想早點攢錢買個窩呢,還是回家繼續(xù)忍受父母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吵架的話題永遠是那么匪夷所思。例如父親的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方表哥來北京,順便來家坐坐看看,表達一下自己對深入首都生活的拐彎兄弟的景仰之情,一起出去吃頓飯,自然父親盡了地主之誼。把表哥送上火車回家,母親就板著臉問,“你倆誰掏錢?你們家人怎么這么不要臉呢?” 一邊是若即若離的戀愛關(guān)系,一邊是如火如荼的家庭斗爭,蘇錯萌生了逃跑的意愿。一天晚上,母親照例去跳廣場舞,蘇錯精疲力盡地回到家,脫下高跟鞋,“爸,吃過了沒有?”蘇錯知道,母親是經(jīng)常沒有熱情做飯的,方便面是家里的常備,而父親工作太忙,總是在外面饑一頓飽一頓。 父親從客廳的沙發(fā)上抬起頭看著女兒,“我吃過了,你還沒吃吧?爸給你煮點面?” 蘇錯搖搖頭,她不是吃過了,而是不覺得餓,今天因為一個客戶的問題,從早上忙到晚,午飯都是公司小妹叫的外賣。 “最近情緒不好?工作累嗎?”父親溫和地問。 “還好……”蘇錯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累的問題。 “錯,你和嚴勇分手了嗎?”這個問題讓蘇錯一驚,她猛地抬頭看著父親。老人摘下眼鏡,揉揉酸澀的雙眼,“閨女,對不起!” 蘇錯強顏歡笑地說,“瞎說什么呢爸,其實是我不想這么早結(jié)婚,我想……”她其實沒想好做什么。 “想不想出國走走?”父親盯著她的眼睛問,“換個環(huán)境,也許換個心境,能有一個新的機緣。” 蘇錯苦笑了一聲,“算了爸,考托福,GRE太麻煩了,我從來都沒想過。再說我這農(nóng)科大的專業(yè),獎學金可不好申請。聽說最近美國大學緊縮簽證,多少理工科全獎的都出不去,哪里輪到我!” “不一定非要去英語國家!”父親放下書,“我有一個學生,前一陣告訴我,可以去法國讀書,只要第一年過了語言關(guān),再申請學校就簡單了,你可以先學學語言,再考慮考慮換什么專業(yè)。法國的留學生活費便宜,家還能給你出一些?!?/br> “爸……” “出去走走吧,錯,哪怕只燒錢什么本事也沒學來,也算見見世面。和嚴勇,先放一放吧,真的緣分,是拆不散的?!?/br> 于是蘇錯報了語言班,白天上班晚上去學法語,她準備法語簽證考試,申請彼邦的學校。說來奇怪,她還繼續(xù)和嚴勇約會吃飯,但對方對于她的動靜置若罔聞。 要么,他已經(jīng)不在乎了,我愛去哪兒去哪兒,要么,他壓根就沒感覺。挑仔豬還要看母豬,那句話好像一座山,時刻壓在蘇錯心里。也許,是時候了,君子絕交,不出惡聲,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無疾而終一段感情,總比哭哭啼啼魚死網(wǎng)破著強。 看多了母親素日用以脅迫父親一哭二鬧三罵街的戲碼,蘇錯對于女人在向男人提要求時候的奔放感情有著天然的排斥和反感。她是母親生的,但她不要做那樣的女人,她要把感情結(jié)束得完好而優(yōu)雅。她甚至沒有和嚴勇提分手,也沒有告訴他出國的事情,在拿到注冊證明之后,悄無聲息地遞了辭職信,拎了箱子走人。 人生的軌跡,往往因為一念之差而改變! 蘇錯在法盟有一搭沒一搭地學了一年法語,注冊了里爾高等商科學校的英語授課物流管理專業(yè),一年學費九千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