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開口時聲音一點兒異樣都沒有：“我又沒有約你?！蔽惨袈晕⑸蠐P(yáng)，像是撒嬌。

    “你mama突然有事情?！彼麑⒛X袋探了出來，看著林晚，“叔叔請你吃螃蟹好不好？”

    林晚點點頭，拽著包包鉆進(jìn)副駕駛座。

    她扯著安全帶，忽然說：“你穿黑色不好看?！?/br>
    秦獻(xiàn)笑了笑：“我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難道穿紅色??？”

    “深藍(lán)色就很好啊?！绷滞砼ゎ^看著車外，“因為叔叔你不是一本正經(jīng)的人，所以不太適合穿純黑色的衣服?！?/br>
    秦獻(xiàn)摸摸她的頭發(fā)，輕輕發(fā)動車子。

    仿佛是無意地提起了白石先生：“最近沒見安德烈？”

    林晚知道他用余光掃著自己，所以裝模作樣地嘟了嘟嘴：“我不要再見他了。”

    “怎么啦？”

    “沒有怎么啊，只是分手了而已?！?/br>
    秦獻(xiàn)稍稍沉默了一會兒。“我看你這段時間還是乖一點比較好?！?/br>
    林晚睜大眼睛。

    “我聽說……這幾年他父親對他很不滿意，甚至有了換繼承人的打算?！?/br>
    “……為什么？”她好像只會說這幾個字了。

    “又不是什么事情都有原因的?！?/br>
    他的態(tài)度好像是輕描淡寫一般，但林晚整個人都幾乎僵住了。

    所以這就是原因嗎？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總是不開心嗎？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他變了，她覺得他總是出去應(yīng)酬交際，她覺得他總是想著賺錢甚至都不管她了，可她從來沒有問過他為什么。她在外面真的是揮金如土，買各種奢侈品，各種沒什么用處卻昂貴的小玩意兒，和同學(xué)出去玩，也常常是她開支票，可她——她真的認(rèn)真關(guān)心過他嗎？

    ——原來冷漠的人是自己。

    ——錯的人也是自己。

    這天沈秋陽隨意找了個由頭，把陸錚和蘇潮云都叫到了自己辦公室。這兩個人的不和他當(dāng)然是知道的，但他裝作不知道，并且擺出了一副和藹可親的長輩姿態(tài)。

    “你們做事我肯定放心，就是這個進(jìn)度……所以我還是得按規(guī)矩問問的?！?/br>
    寒暄了一會兒，進(jìn)入正題又說了幾句，沈秋陽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就用非常刻意的動作看了看腕表，然后恍然大悟般的一拍腦門：“哎呀，看我這記性，差點忘了，等會兒我這兒還有客人呢?！?/br>
    蘇潮云本來就有點心不在焉，隨口說了句：“求人辦事，多等等不是挺正常嗎?！?/br>
    陸錚冷著臉坐在沙發(fā)的另一邊，沒插話。

    沈秋陽似笑非笑：“說起來確實是這個道理，不過我這客人脾氣不好。”

    蘇潮云嗤笑一聲：“哪有人是天生脾氣不好的，照我說呢，就是欠□□。”

    話音剛落，年輕的小秘書就慌慌張張推門闖了進(jìn)來：“沈書記，林小姐好像挺生氣的，茶也不喝就走了……”

    林小姐……能有幾個林小姐敢在這棟樓里發(fā)脾氣呢？蘇潮云心中微動，抬起臉笑了笑：“沈叔，我們還是不打擾您了，您要見客就見客吧，剛好我也還有事?！闭f完拔腿就走，倉促得連帶來的文件都忘了。

    陸錚臉色很難看，咬牙切齒地站起身——也悶著頭往外走。

    蘇潮云很快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連忙大步追上去。走得近了，他嬉皮笑臉地搭住她的肩：“這不是林大小姐嗎？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林晚黑著臉：“你在這兒干嘛？”

    “我在這兒工作啊?！彼荒樚谷弧?/br>
    “……你不是才大一嗎？”

    蘇潮云笑著：“不知道我是關(guān)系戶啊。”

    林晚哼了一聲，瞪一眼他不規(guī)矩的手：“你別占我便宜行不行？死流氓。”

    “哎呀，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找那個老家伙幫忙嘛，你說出來，我也可以幫你啊?！彼翡J地察覺到了她對自己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心里高興得很。

    林晚直接就罵了起來：“你有毛病啊你?！?/br>
    聲音有些大，有些突兀，引得四周的工作人員紛紛側(cè)目。

    偏偏蘇潮云毫不在意那些，不僅不惱，反而低聲哄她：“你別生氣嘛，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說啊，我爺爺說話很有分量的……”

    林晚被他攪得心煩意亂：“你走開！”

    ——電梯前的一行人還真是出乎意料的眼熟啊。

    林晚不著痕跡地皺了皺鼻子，硬著頭皮走上去打招呼：“您好。”

    外交官科隆先生——路易斯的父親——對林晚露出了一個平易近人的笑容：“早上好?！?/br>
    林晚垂著眼瞼笑了笑。

    “那么……晚上見？”句尾略微上揚(yáng)，表達(dá)詢問。

    林晚啊了一聲，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我就不去了——工作挺多的?！毕肓讼?，加上一句，“謝謝您的邀請?！?/br>
    “其實有些難以啟齒……”

    林晚抬起頭，看到對方為難的神色。

    “你知道，我一直想要路易從政，但是呢，他可能有些不大情愿——我聽說你和維克多男爵關(guān)系不錯——當(dāng)然，這是個冒昧的請求，但還是希望你能將路易介紹給他……可以嗎？”

    果然很冒昧啊，林晚心想。

    “我并不是不愿意幫您這個小忙……如果您說的是其他人，我回去打個電話也就可以了，但是我和維克多——男爵——真的不怎么熟……”怎么聽起來這么像借口呢?！拔也恢罏槭裁创蠹視J(rèn)為我和他關(guān)系好，但是事實上……”

    她忽然不說了。

    科隆難掩失望，卻仍保持著禮貌：“真是失禮……”他露出一個充滿歉意的笑，“沒想到你會這么為難。”

    林晚鬼使神差地說了兩個字：“……好吧。”

    眼前這位父親擔(dān)憂孩子的神情，林晚在自己父親臉上也看見過。

    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在空空蕩蕩的夜晚的飛機(jī)場中，紀(jì)桓將她送到登機(jī)口，神色非常沉默，低聲叮囑她要照顧好自己。當(dāng)時她忍不住流出了眼淚，抱住難過的父親，一直說對不起、對不起，因為那時的她以為——那時的她真的以為，自己不會再有回來的機(jī)會了。她會和mama一起，在遙遠(yuǎn)的土地上度過平靜而平淡的一生。

    然而事情從未如她預(yù)料的那般發(fā)展。

    這些年她被人傷害過，她也傷害過許多人；她總是昂首闊步地一味向前走，不等待、不停留、不后悔；她做過許許多多的錯事，可幾乎沒有人知道，她最后悔的是——

    她忽然扭頭看了蘇潮云一眼。

    蘇潮云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情緒的轉(zhuǎn)變，在陪她走向停車場的時間里，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

    林晚忽然停下腳步，叫他。

    她叫他“潮云”。

    蘇潮云靜靜地望向她，緊張得手心中悄悄滲出了薄汗。

    林晚的聲音不大：“其實我記得……我都記得?！?/br>
    蘇潮云嗓子有些發(fā)緊：“晚晚，你不要……”

    “但是我一點兒都不感激你。”她笑了笑，“你為我做的事情，都是你自愿做的，不是我叫你做的，也不是我求你做的——所以我一點兒都不感激你，別再癡心妄想了?！?/br>
    蘇潮云有些慌，“我不是要你的感激……晚晚……”

    林晚用手捂住臉頰，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