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言道：“請他來吧，正好一看我的新眉?！?/br>
    不多時，寺人便領(lǐng)著一位少年走了進(jìn)來。

    莘奴坐在一側(cè)，微微抬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這個剛剛進(jìn)來身材高大的少年很是眼熟，可不正是那幾日在燕子鋪徘徊求購脂粉要為母親盡孝的少年嗎？

    聽一旁的寺人說他是孟嘗君，莘奴頓時恍然，他便應(yīng)該是齊威王之孫，田嬰之子田文。在齊威王眾多的兒孫中，田嬰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不過這個田文卻默默無聞，若不是聽媯姜講述宮中細(xì)事，提及這位新夫人得寵得益于田文獻(xiàn)計(jì)，恐怕莘奴還記不住這位孟嘗君呢。

    田文顯然也沒有想到能在此處看到那位讓他日思夜想的麗姝，當(dāng)下不由得一愣，又連忙回神，恭敬地向齊王夫人請安。

    莘奴替夫人描繪了妝容之后，本著夫人的恩賞，可是因著田文的到來，一時打斷，只能坐在一旁，等著夫人和田文的寒暄完畢。

    話語間，似乎這孟嘗君田文手頭頗為拮據(jù)，想要從夫人這里要些金花銷。夫人倒也豪爽，立刻命寺人端來一盤金給了田文。

    這田文雖然是齊王之孫田嬰之子，可是由于他的母親出身卑微，自己在眾多兒子中又不出眾，甚少得到父親的照拂，手頭拮據(jù)是常有的事情。像這樣從夫人手里拿金，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這次端在手中的一盤金卻有如千山之重，墜得手都有些抬不起來，臉上也是火辣辣的一片通紅，實(shí)料不到再見麗姝時卻是自己如此不堪的一刻。

    不過莘奴倒是面色如常，這等晚輩來長輩處討要金錢實(shí)屬稀松平常的事情。不過當(dāng)聽聞田文現(xiàn)在替父親掌管齊國的牲畜買賣時，倒是抬頭看了他一眼。

    隨后齊夫人又和莘奴談起了粉黛之事，她出身不俗，乃是從越國嫁來的，嫁妝豐厚，出手闊綽，當(dāng)下又從莘奴手中定下了一大批粉黛。不過莘奴知道這些粉黛雖然價值不菲，但是比起王詡提出的數(shù)目還是大大的不足。

    當(dāng)莘奴離開宮殿，還未步上馬車，聽到后面有人高聲喊道：“這位麗姝請留步?！陛放D(zhuǎn)身一看，原來是那少年田文追趕了出來。

    “怎么，君今日又想替母親買胭脂脂粉了不成？”

    田文面色一紅，心知自己的借口被莘奴識破，當(dāng)下拘禮道：“因想與姝結(jié)識，才如此冒昧，請麗姝莫要責(zé)怪?！?nbsp;說到這，發(fā)現(xiàn)并沒有那日見到的壯漢子虎相陪，問道：“怎么，你這次過來，丈夫沒有相陪嗎？”

    莘奴低聲惱道：“我尚未婚配，哪來的丈夫。”

    此話一說，少年的眼睛都亮了。莘奴心里想的也并未風(fēng)花雪月，倒是借機(jī)會問道：“聽聞尊駕掌管牲畜買賣，最近齊國祭祀集中，需要宰殺很多牛畜。我需要很多牛皮，不知牛皮可否出售于我？”

    聽聞佳人有求，田文心中欣喜，連忙問道：“既然麗姝有需，自然是沒有問題。不知麗姝需要多少牛皮？”

    莘奴略一盤算，說道：“越多越好，最好能全部出售與我。”

    莘奴想到粉黛雖好，但是畢竟只能大富之家才能使用，而購買后短時間內(nèi)也不會再次采買。

    而因?yàn)橥踉偟木壒剩R國不久就會面臨戰(zhàn)爭，那時牛皮必是搶手之物，因?yàn)閼?zhàn)鼓，盔甲，戰(zhàn)士的靴底和馬鞍，都需要用到大量牛皮。而那日王詡奚落她目光短淺之言，也讓她心中憤憤不已，暗下決心，以賣脂粉的金為本錢，來個心懷四海，除了齊國國的牛皮外，其他諸國的牛皮都掌握到手中，大戰(zhàn)一起，必定賺他個溝滿壕平。

    第59章

    那孟嘗君對自己的心思，莘奴未嘗不知，然而跟姬瑩之流在一起久了難免有些學(xué)壞，便是裝傻充愣地假作不知，圖個他給些便利，就像姬瑩所言：既然有美色不善加利用之，可是對得起將你生得這么好的爹娘？

    然而豪氣升得如烽火狼煙直沖云霄，可是現(xiàn)實(shí)卻是想要燒一把頂旺的火，還要一步步地砍柴撿拾狼糞。

    時值夏日，牛皮價格乃是一年中最低的。這是因?yàn)橄娜张Ｆげ粔蚓o厚，更是因?yàn)樘鞖庋谉幔瑒冸x下的牛皮要加派人手快快地處理。莘奴也算是如愿低價收購。

    這便需要大量的石灰與鹽鹵。莘奴與孟嘗君定下牛皮時的豪氣萬狀，在眼看著第一車泛著牛腥味的牛皮時，熄滅了大半。

    她連忙在京郊劈了一塊場地，請來了制革的工匠開始加工牛皮?？墒请S著第二車第三車牛皮被接二連三地送來后，不但工匠們一個個累得是疲憊不堪，就連原料也變得緊張起來。

    齊地不缺鹽鹵，可是卻不盛產(chǎn)石灰。沒有幾天的功夫，用來加工的石灰也即將告罄。

    當(dāng)姬瑩來到京郊下了馬車后，差點(diǎn)被場院里難聞的氣味熏得一路后仰暈回到馬車?yán)?。尚未鞣制好的牛皮的血腥味引來了大量的蠅蟲，嗡嗡嗡在半空里凝結(jié)成一團(tuán)，沖著姬瑩那粉嫩的臉蛋橫沖直撞。

    若不是怕一張嘴便飛進(jìn)幾只來，姬瑩是想?yún)柭暭饨幸园l(fā)泄心內(nèi)的憤懣的。

    這樣的活計(jì)可不同與調(diào)粉弄脂，跟文雅沾不上半點(diǎn)干系，于是姬瑩二話不說，決定暫時短些姐妹情誼，轉(zhuǎn)身便要走人。

    媯姜笑著將她拉住道：“這般勢力，是要留莘姬一人同蠅蟲為伍？一會我給你灑些驅(qū)除蠅蟲的藥水，保準(zhǔn)你噴香襲人可好？”

    姬瑩用巾帕捂住口鼻不情愿地說：“賣燕脂是何等的愜意？放著好好的店面不帶，非要來到京郊與野人蠅蟲為伍……”

    于是二人這才相攜走入內(nèi)堂。

    原本以為蠅蟲成云，惡臭漫天已經(jīng)是讓人瞠目至極了。沒想到的是迎面的“村婦”更是猶如猛然竄出的異獸一般駭人。

    莘奴這幾日跟著工匠學(xué)習(xí)了制革的方法，琢磨著有沒有什么門道能讓原料再節(jié)省一些，所以干脆換上了麻衣長褲，長發(fā)用一塊粗布抱住，學(xué)了這作坊里幫工的婦人做派，用一長條粗布沾了水勒在鼻子下方阻隔異味，可是那臉兒便被勒得甚是可笑了。

    先前只顧著與那些幫婦們一起挼搓牛皮，當(dāng)她來見兩位同窗時，已經(jīng)是滿身的汗水，額角的頭發(fā)更是打濕成綹。兩只手上沾滿了牛毛和鹽鹵，腳下更是塔拉著一雙麻繩露眼的鞋子。因?yàn)椴淮蠛夏_，小巧的腳趾還從個孔洞里頑皮地探出了頭……

    這次姬瑩也顧不得會不會吞蒼蠅了，瞪大眼睛尖叫了一下：“天啊！莘姬你可是瘋了？這般作踐自己，難道你當(dāng)自己是賤奴仆役了不成？”

    說話間，她已經(jīng)一個箭步奔了過去，手腳麻利地解開了她勒住鼻子的布條，一看那絕麗的臉上已經(jīng)勒出一道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