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堂前對著婦人們拉拉扯扯？”

    無論誰人，于鄉(xiāng)民們說，穿綢衣的總是老爺。所以這些男子們對張君還算客氣，那為首蓄須的抱拳道：“小官人，我等乃是陳氏一族的族人，早晨接到我們族長大老爺?shù)拿?，叫我等到縣城來追捕兩個顛山走洼的婦人。而這個婦人魏氏，恰就是我們渭河縣陳氏一族陳家村的婦人，另還有一個趙氏，方才趁亂跑了。

    所以，我等并不是拉拉扯扯，而僅僅是管教自家族里不聽話的婦人而已，還望小官人明察?！?/br>
    張君聽完這話，伸手輕輕去撥那人拽著魏氏的手：“本人張君，恰就是陳家村的里正，這位婦人之所以入城，乃是要去看望她新嫁到縣城的女兒。婦人入城探望出嫁的女兒，不過走親戚而已，這些本官皆是知道的。而你們……”

    他見那人仍不肯松手，一手伸進(jìn)那人絞著魏氏的胳膊窩子里一個反絞，再狠抖臂膀，接著伸腳往前一湊再往后一擺，直接一個過肩摔就把那人摔到了地上。

    “當(dāng)街強(qiáng)搶良家婦女，還敢冒充陳氏族人，本官現(xiàn)在就可以把你們下到大獄，打上幾十大板！”

    陳家村的里正？這些鄉(xiāng)民自然也知道陳家村由京里貶來個探花郎做官，而且這人出手狠辣，那須蓄的自己未明白過來，別人也都沒看明白，一個大男人就躺到了地上。

    這些人相互掃視了一眼，彼此道聲誨氣，轉(zhuǎn)身跑了。

    張君扶魏氏起來問道：“你可還能走？”

    魏氏回頭左右四顧著，哎喲了一聲道：“我的如玉哎，我把如玉丟了！”

    張君早見如玉慌慌張張進(jìn)了縣衙隔壁的死活胡，忍著心里的笑安撫魏氏：“我聽聞你家三妮嫁了個金府的小廝，你且到那家去歇著，等我找到了趙氏，自會送到你家去?！?/br>
    魏氏邊聽邊點(diǎn)頭，等聽到最后一句，一把扳住了張君手道：“若是找著了她，也不必到三妮兒家來，三妮兒那女婿一家不好相于，你叫她仍在縣衙外的照壁處等我既可，我到三妮兒家歇得片刻，再來縣衙外照壁處找她，多謝您啦，里正大人?！?/br>
    她其實(shí)是看三妮兒那女婿油頭油腦像個好色的，生怕如玉相貌太出挑，去了又要壞三妮兒的姻緣，所以不肯叫如玉前去，當(dāng)然，這些小心思自然不可能告訴張君。

    *

    如玉一路包著個包袱往里沖，靠縣衙大院的一側(cè)是青方塊的大磚高墻，上面爬著才萌芽兒的爬山虎。再另一側(cè)也是一處墻高戶深的大院，如玉跑了至少幾百步才跑到了頭，卻那知這竟是個死胡同。

    她回頭見巷口上張君已經(jīng)疾步走了進(jìn)來，退不敢退，進(jìn)無可進(jìn)，又覺得自己這個落魄形樣叫他看見更是丟人無比，無計可施之下，便手捧著包袱遮臉，鉆進(jìn)了那死巷拐角密密的爬山虎的枯枝中，雖也知自己是掩耳盜鈴，總希望張君一目掃過之后，能疏漏了自己，就此轉(zhuǎn)身走掉。

    這死寂的空巷中，腳步一聲聲，張君越走越近，如玉閉眼聽著，估摸他停到了離自己幾丈遠(yuǎn)的地方，顯然是不會再往里走了，正暗自松了口氣，卻又覺得衣服似乎叫誰拿手撕扯著。

    她緩緩轉(zhuǎn)眼一瞄，才發(fā)現(xiàn)自己慌亂之下未曾注意，衫角勾到了一根修剪過半截的刺玫花兒尖上，初春的花枝兒柔軟，繃極了，此時正往回彈著。這月白底兒藍(lán)花的衫子經(jīng)三妮兒繃過一回，各處線頭都是松的，又有了年成洗了太多水布也虛了，不過喘息之間，跐溜一聲均勻的響，衫子從左邊斜襟處一直嘩啦啦撕到胸前，整個一大片的料子，就那么叫刺玫花兒給帶走了。

    她跟魏氏一樣進(jìn)城的時候也想打扮一回，穿的有點(diǎn)薄，下面不過白中衣，于婦人來說，這個樣子已經(jīng)不是丟人的問題了。張君本來停了步子，這時候重又繼續(xù)往前走著。如玉仍還不動，紅耳赤面乍耳聽著，就聽張君說道：“這位小娘子，你是否掉了東西？”

    如玉一聽這話，以為是自己丟了裝銅錢的荷包，暗道不應(yīng)該啊，我的包袱抱的緊著了。到了這個時候，再丟人也得轉(zhuǎn)身了。她放下包袱遮著前胸，一路從刺玫花枝子里捉自己的衣料，捉完了纏到身上再轉(zhuǎn)身，便見張君站在丈遠(yuǎn)的地方，仍是那一襲松綠色清清落落的袍子，站于這長長青磚巷中，一手負(fù)著，一手拿的，正是她從上所抄來那紙關(guān)于節(jié)婦的律法。

    原來他方才之所以止步，是在撿她所掉的那頁紙。他倒看的認(rèn)真，看完了抬頭，甩紙而疊，兩手負(fù)在身后一步步走過來，一臉掩不住的揶揄笑意，再左右看了看無人，輕聲道：“如今才三月，你穿著五月才能穿的薄衣，就不怕著了風(fēng)寒？”

    關(guān)鍵是這薄衣還破了。如玉也才十八，這幾年為了安實(shí)的病，未曾置過好衣服，如今守了寡更不能穿艷色。但十八歲的姑娘那有不愛美的？所以拼著凍死也要穿這件素花兒的衣服進(jìn)趟城。

    張君伸出手來，如玉也只得搭著他的手，從那爬山虎從中跳出來，卻仍還抱緊了包袱，咬唇道：“里正大人，我與二伯娘并不是嫌日子苦不肯過了顛山走洼要尋個好去處，實(shí)在是有正經(jīng)事兒，才要進(jìn)趟縣城。族長大人那里，你要替我們明辯才是?！?/br>
    “顛山走洼！”張君復(fù)念著這十分拗口的四個字，反問如玉：“那是什么意思？”

    如玉會意到這京里來的小里正只怕不懂秦州風(fēng)俗，一邊掩著自己的衣襟，一邊搖頭道：“我們鄉(xiāng)里的土話兒，里正大人若不懂，就別問了。”

    婦人們出門，小包袱里都會備著件衣服。如玉此時翻開包袱，將所備的粗布斜襟衫子翻起來，整個兒就罩在了白底藍(lán)花的衫子上頭。張君見她翻衣服出來，自然也識趣的轉(zhuǎn)過了身。等她換好了衣服走到他身邊時，見仍是平日那件粗布衫子，心中也有些替她婉惜。

    第28章

    那件白底藍(lán)花兒的交衽衫子, 他見三妮兒穿過，勒著一圈一圈的rou，膀間幾欲掙開，多看一眼都不忍心。可今天這小媳婦兒穿了, 掐腰挺胸，脖子舒的像天鵝一樣。

    可惜好好一件衣服撕成那個樣子, 往后顯然是穿不得了。

    并肩而行，張君問道：“可用了午飯不曾？”

    如玉搖頭：“不到五月間，我們只吃兩頓飯的。”意思仍是沒有吃。

    行到巷口, 張君也不經(jīng)如玉同意，自顧帶她進(jìn)了對面巷子, 一直繞到這瓊樓的后門上，才回頭道：“你先在此等著，我去給你找個去處你歇緩個把時辰, 等我這邊應(yīng)付完了，與你們一同回村?！?/br>
    這瓊樓開了多少年，如玉六歲的時候來此, 還跟著她那荒唐爹進(jìn)去逛過, 當(dāng)然, 這是拆了舊址新蓋的。她自然知道這里頭是什么樣的婦人們在住, 而自己一個良家婦女, 又還立志要做個節(jié)婦，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