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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去值宿了,不如您明日清早再到外院書房見他,如何?” 夕陽已經(jīng)出了墻頭,這屋子也暗了下來。面向窗子的張君整整站了一天,聽到如錦這句話,肩略松了松,緩緩回頭勾了勾唇,從如錦身邊繞過時頓了一頓:“多謝如錦姑娘,只是我差職仍在秦州,今夜就要出府,只怕一段時間都不能給父親大人請安,還請你悉心照料他的身體。” 如錦緊追了幾步道:“二少爺,奴婢讓世子夫人備了飯在竹外軒,您先吃了飯再走吧?!?/br> 這二少爺從早晨進書房,未曾沾唇過一滴茶水,中午沒有用飯,整整站了三個時辰, 那襲青衣瘦落的背影怔得一怔,卻是不言,轉(zhuǎn)身走了。 * 靜心齋中,區(qū)氏聽完丫頭報來歸德堂中的見聞,冷笑了一聲道:“自己不爭氣,誰能耐奈何得了他。你去把許媽從廚房調(diào)出來,仍調(diào)回竹外軒中伺候著去,叫許媽在竹外軒單獨給他弄些好的吃,餓成那樣個瘦法,傳出去倒成了我薄待未來的駙馬爺不是?!?/br> 她低頭呷了口手中的茶,抬眉見那丫頭還不肯走,問道:“還有什么事?” 這丫頭回道:“二少爺說他即刻就要啟程往秦州,他在老爺書房留了一封信,因未見老爺而不曾面稟,請夫人明日告訴老爺,叫他切記得給他回信,若是不回,他就只當老爺允了他的婚事了!” “允了?”區(qū)氏冷笑道:“自己沒膽還指望著我說,有膽他就果真給我?guī)€婦人回來,看我怎么鬧他父子兩個沒臉!” * 張君一天沒有吃飯,到前院馬棚牽自己那棗紅馬時,早上才刮的胡茬已然青青。他伸手摸了一把,抬頭便見世子夫人,他的大嫂周昭,在馬棚外站著。兩月前他就聽說她懷孕了,到如今應(yīng)當至少有三個月的胎氣才對??伤赃€是那樣清清瘦瘦的身材,一件綠云紗外罩長褙子,里頭是茶色的蜀錦長衣,臉色極其蒼白。 張君也不言語,自栓馬樁上解下馬繩,牽起才要走,便聽周昭說道:“欽澤,無論差事再如何的急,好歹吃碗飯再走?!?/br> 見張君鋒眉下一雙略帶桃花的眸子緩緩從她腹部掃過,那眸子里一貫的憂郁與深情叫周昭心微微一顫,她下意識雙手去環(huán)肚子,微低了眼眸別過臉。張君已經(jīng)牽馬自她身畔走過,走過時止步:“懷了身孕就多吃一點,大哥不在,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周昭回頭看時,張君已經(jīng)牽馬出門,等她追出門,他跨上馬繞過影壁不知了去向。 * 安康老娘與沈歸老娘雖年齡夠了,可皆屬于橫死之人,橫死的人按理是不能進祖墳的。沈歸又常年在外不見蹤影,陳傳與村中諸人商議過后,便到沈歸家院后那皮梁上勘了塊地,挖了兩個坑將這兩個老婦人一排排的安葬了。 日子落在一天天是過的艱難,可數(shù)起日子來卻是白駒過隙般的快。從渭河縣回來到現(xiàn)在已有七日,離張君所說的一月之期,正好過了兩日。這一個月中,吃飽水的麥苗抽出穗子,此時捏開一股乳汁般的白水,正是上漿的時候,再有一個月,這麥子就能收了。 粟與糜子都竄到了齊膝的深,滿山的豆子也正開著細白的碎花兒,金黃的油菜花開的漫山遍野。如玉一路走過那叫張君所布的火藥燒成殘枝的槐樹林子,燒完紙后站在山頭上,往后看,一道綠油油的深溝之后便是一重又一重的深山在藍色天際下綿延。 往前,紅塵寺坍塌的大殿旁幾處偏殿仍還朱漆碧瓦。越過那兩道山夾,這一側(cè)是連綿起伏的丘陵之地,麥田一畝又一畝的平鋪開去,麥穗隨風拂動像母親的手摸過孩子的心頭,綿爽的叫人恨不能躺到上面打上幾個滾,好能拂平心里頭那點酸楚。 如玉心知張君不可能再回來了,他的差事已了,御璽也已帶走,只要不死,這樣大的功勞等將來太子做了皇帝,便是心腹之臣。他拿她當個幌子在陳家村迷惑了多少人,如今事情得定,怎么可能還會回來。 而且就算再來秦州,還有花一千多兩銀子打過首飾的那窯姐兒在渭河縣等著,他也不可能再來尋她。 忽而一陣踩著林間碎葉的腳步聲緩緩而止,如玉聽這腳步聲便知是沈歸,往下走了幾步轉(zhuǎn)到墳闕里頭,便見沈歸一臉胡子拉茬,正在自家老娘的墳前跪著。 一見到沈歸,如玉心里不由又要有一嘆,做匪之人就是這樣慘,混得好一日,喝酒吃rou神仙一樣逍遙,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 叫官兵攆著屁股追上兩日,惶惶如喪家之犬,自家老母喪了都不敢來燒張紙。 她這些日子也一直在等沈歸回來,知他怕村子里有官兵時時來查探不敢回村,自己老娘的墳總還是要上的。今天頭七,她估摸著他要來,還蒸得幾塊黃米面甜糕放在籮里,這時候端了那籮過來,取了兩塊黃米面甜糕遞給沈歸,另遞給他水囊道:“吃吧!” 沈歸接過甜糕,大嚼了兩口又接過水大灌了兩口,說道:“我把陳貢殺了!” 如玉手一怔,先問道:“什么時候的事情?” 沈歸又咬了一口糕,嚼了幾口吞下去,手背揩過嘴道:“就在昨天夜里?!?/br> 如玉又遞了塊甜糕給沈歸:“你殺了他有何用?沈大娘能活過來?她臨死前就能見你一眼?好好兒的將軍不做也罷,總能辭了回來種地吧,地你也偷jian躲滑不肯種,落草去做匪,還膽子大到偷皇帝老兒的印章。 要我說,皇帝能這些年都不拿沈大娘扼著制你,可見他是個寬宏大量的明君,就為這點,你都不該偷他的璽……” “我并沒有怪你的意思!”沈歸打斷如玉,輕聲道:“你心愛張君,要幫他一把,也是人之常情?!?/br> 如玉紅臉結(jié)舌,本想替自己辯一句,轉(zhuǎn)念一想,自己與張君兩個三番五次鉆那山窖,滿村子的人只怕都看在眼里,只不過是各人不說破罷了。她道:“只是壞了你的大事!” 實際上,傳國玉璽那東西,雖是天下無雙的國器,但也只能是皇帝才能用。除了皇家,任何一人拿著它到大街上,說自己帶著國璽,是真命天子,看官府不將他大卸八塊? 沈歸盜璽,也并不是想拘為已有。他受命于瑞王,腦袋拴到腰上玩命盜璽出來,瑞王給他糧草兵馬,以及大歷邊防的配合,從而讓在大歷與西夏的邊境上搶奪草灘,站穩(wěn)腳。 至于瑞王自己的動機與目的,沈歸猜度他應(yīng)當是以此而逼著太子拖延后方糧草兵備,拖延陷入膠著的戰(zhàn)爭。但這也只是惴度而已,瑞王趙蕩那廝,表面上溫和儒雅,身為皇長子,與世無爭,與朝無爭。但背地里的謀劃與城府,以沈歸的腦子,是想破頭都悟不到的。 安敞守不住璽叫張君盜走,以為趙蕩會因此大怒,倉惶之下未經(jīng)沈歸同意,便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