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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換的痰盂熏的他無法專心寫作,草紙一次就用完,剩下的還要塞到鼻子里,又怎能寫作? 為防夾便抄故,考場所備伙食一律是窩窩頭夾咸菜。三天的窩窩頭,出場的時候張誠那考房中還留著九個。他餓的頭暈眼花,卻堅決不肯咬一口。 這樣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世家公子,又怎能比得過自幼就跟著師傅上山打野雞,下田捉野免的張君? 到陳家村以后,他一直都是刻意的在學張誠的言行,他的一舉一動,他的溫和與自信。當然,還有一個世家公子初到農(nóng)村之后的荒唐與不便。他在路上花光了銀子,為了幾張草紙而圍著如玉轉(zhuǎn)圈,為了能洗個澡而死皮賴臉,一切都是那么的合乎情理。所以才能騙過金滿堂、安敞,以及沈歸,所有盯著他的人。 唯有如玉,她所愛的,是陳家村那個張君。那個凡事皆要依賴于她,耐心溫和的謙謙君子??伤∏〔皇?,他身上還背著那么多荒唐的黑債,無論早晚,防不勝防,總有人會說給她聽。也許她會暴怒,傷心,失望無比。 但只要她知道離開他會有多兇險,就仍會心甘情愿留在他身邊吧? 如玉忽而覺得仿佛背有鋒芒,轉(zhuǎn)頭見張君站在門檻上,一臉似笑非似,又說不出來的奇怪表情,扔了棗子已是滿臉的歡喜:“謝天謝地,皇帝終于把你給我放回來了?!?/br> 她話才說完,忽而又想起下午那會兒因為怕他一走又要十天半月,自己也貪的有些過,這時候還腿軟腰酸的,連忙將方才那幅畫拿來蓋上,笑道:“今夜你可不能胡鬧,咱們就抱在一起,穩(wěn)穩(wěn)的睡一夜,好不好?” 張君不說話,坐到如玉方才坐的椅子上,盯著上面那幅各類鮮果看得許久,終究沒敢揭紙翻開,起身道:“洗洗睡吧!” 側(cè)室就在隔壁,因如玉每夜要沐浴,常置著熱水。她用慣了的浴缶,里頭自有一股子桂花香氣。當然,仕家女子們沐香湯,一般是用千步香或者九和香,非但透肌而香,常沐之,還能怯病提神。 如玉在陳家村時唯能收些八月的桂花,經(jīng)年而沐,身上自然一股桂花香氣。她當初因懼怕張誠而對各類香產(chǎn)生了心癮,聞香即嘔,到如今除了桂花,余香皆不敢用。 張君沐在暖暖的香湯中,如玉便抱著他的頭,細細替他揉搓洗凈,沖著水。 他見了她,總要尋個去處。一只手往如玉臉上撩著水花兒,叫如玉打落,片刻又找了過去。 “是為了明兒過十五,皇上才放你出宮的?”如玉邊揉邊問。 張君一笑:“倒也不是。本來翰林學士就該三日一休沐,兩個老的捉弄著不肯叫我回家,今兒皇上特此發(fā)了話,往后必得要我兩日一休沐。所以,往后隔兩日在宮里宿一宿即可,不必天天兒的。” 在宮里隨侍御側(cè)四十多天,他幾乎未發(fā)過一言,未說過一句話。非但他在觀察皇帝,皇帝其實也在觀察他。至純至性,這是歸元帝在父親張登面前給他的批語。這四個字,也許會成為他在將來的奪嫡之爭中能明哲保身,能帶整個永國府渡過兇險的法寶,他可得放在心頭,時時惴磨。 他漫不經(jīng)心問道:“明兒十五,你可想出去逛逛?”自打來京,他便一直記著要帶她去趟那小小的五莊觀,看看自己小時候呆過的地方,卻一直沒顧得上。 如玉取瓢替他沖著頭,搖頭道:“明兒不行。明兒一早,母親要帶著我們幾個到開保寺去上香,聽聞明天還有客來,晚上一家子開宴,大嫂有孕不過略坐坐,一應事兒都得我和香晚兩個照應?!?/br> 張君哦了一聲,忽而縱腰一個反撲,便將如玉反撲到了水。浴缶本就不大,兩個人撲進去,水嘩嘩往外溢著。如玉連聲嘖嘖彈著舌頭,一邊踢著張君轉(zhuǎn)身往外爬。 兩人濕嗒嗒滾到了床上,張君嘻皮笑臉的抓著,如玉哼哼唧唧求著饒,正鬧著,便聽窗外重重一聲哼:“二少爺可回來了?”是扈mama的聲音。 張君忽而一滯,捂上如玉的嘴道:“就說我不在。” 如玉拉開張君的手,披了件褙子下了床,笑嘻嘻撩簾出了臥房,在窗邊問道:“mama大晚上的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當然是先問問是什么事情,再說張君在不在更妥當。 扈mama道:“方才老奴自外院進來,聽說二少爺已經(jīng)回府了。恰好,夫人犯了胸口痛,要二少爺過去看看?!?/br> 如玉見張君已經(jīng)急的在臥室里亂走了,忍著笑道:“他確實是回來了,這會子正在沐浴。方才我仿佛聽聞他說沐洗完了還有事要出去一趟,等我一會兒問問,若不是衙門里的事,再叫他過去,可好?” 總不能一次推掉,先打個伏筆,然后明日一早再扯個謊,事兒也就過去了。 扈mama默了片刻,轉(zhuǎn)身走了。 在外宿了四十天頭一夜回家,又要叫母親拉去侍疾,張君的興致可想而知。他默了片刻問道:“上一回她不是都好了么,怎么又開始鬧了?” 如玉重換了套衣服出來慢慢穿著,說道:“許是身子不爽利,你先睡,我去看一眼。如今她待我還算客氣,頂多陪著寬懷,說會子話,也就放回來了。” 張君按止了如玉道:“你先睡,我自去看看?!?/br> 不過半個月不見,張君幾乎沒能認出母親來。區(qū)氏熬著一口氣要等著看鄧姨娘如何落魄,終于熬到了那一天,猶如枯木逢春老樹開花,著實歡喜了幾天。 可如錦給了她更大的打擊,丈夫要睡女人,連相貌都不看了,還是當年落難同僚家的孫女,她再受一重更重的打擊,整個人都木木呆呆,見張君來了,竟還難得給個笑臉:“方才,宮里送出消息來,張誠要尚公主了?!?/br> 張君跪到她腳邊重重磕了三個頭,垂頭不語?;盍硕?,母親頭一回給笑臉,他竟有些手足無措,就如她不知該如何親近這個自來冷落的兒子一般,他也不知該如何親近她。 “可我聽太子妃派來的人說,你今兒在宮中一舉參倒了賢妃的父親,兵部尚書岑參。岑參把持兵部多年,是你爹的老對手,他今兒倒霉,你爹也很歡喜,晚上進來吃飯,倒還贊了你兩句。” 如今區(qū)氏再想一想,做了駙馬一輩子不能出仕,在公主面前還要行臣子之禮??沙鍪藶楣倬筒煌耍钌档膬鹤右慌e都能參倒兵部尚書,恰是兒子這樣的魄力,才能叫張登對她另眼相看,方才出門時他還握著她的雙手親自道了聲辛苦,贊她教子有方。 張君仍還垂頭默著,不肯多言。區(qū)氏又道:“我已經(jīng)跟你爹說好了,過幾天就把老四送到邊關(guān)去,既讀書不行考不得科舉,跟著你大哥去從軍,否則白便宜了那府里的幾個小的,聽聞如今一個個也是五六品的武將?!?/br> 她所說的隔壁府,自然是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