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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敞亮,殿中所用之物,亦是趙宣當(dāng)初窮極天下,掏空皇家典藏而造成,極盡奢華舒適。 張君從政事堂出來,站在午門內(nèi)中軸線上看了許久,終究腳步左拐,往垂拱殿而去。他年少時與趙鈺打架,頭一回入宮見歸元帝,便是在垂拱殿。那五十仍還精爍的老者,竟也死了四五年了。那是文武兼修的帝王,不像他和張震,無論死了那一個,都猶如壯士斷腕,朝要失去半臂。 宰相周野年不過三旬,身材高大儀表堂堂,緊跟在張君身后,問道:“皇上要居垂拱殿?” 張君道:“是!” 居勤政殿的兩位皇帝,要嘛早死要嘛做不長,頗有些晦氣。周野輕笑一聲道:“您選的不錯。” 張君止步,問道:“為何?” 周野笑而不語,見內(nèi)侍省的宦官們一溜煙兒跑了來,隨侍于下首,再不言語,恭禮過之后,目送新皇轉(zhuǎn)身離去。 周野為官十二年,到張君這一任,隨侍了四任皇帝。一個帝王崩駕,一個新的帝王接過權(quán)杖,仿如石股水面波瀾不驚,在朝在野幾乎都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這樣平穩(wěn)的過渡,周野其實并不吃驚。事實上從新朝伊始,朝政所有基礎(chǔ)的工作全是張君在做,張震不過領(lǐng)了皇帝的名號,從上任就出征在外,勤政殿那張鑲金嵌寶的龍榻,一夜都未曾睡過。 而那漸行漸遠(yuǎn),往垂拱殿而去的,溫默刻板,但又勤勤懇懇的年青人,比張震更適合做一個帝王。他謙懷,理智,知道什么樣的人才該安頓到什么職位,也知道自己的缺點(diǎn)在何處,能揚(yáng)長避短,能才盡以用,唯一的遺憾,便是邊有虎視眈眈的趙蕩,而張震死后,很難有人能與趙蕩抗衡。 * 張君帶著一群哈巴狗一樣的宦官們一路疾行,連連問道:“皇后可入宮了否?初一可也跟著?前面那位可搬了否?” 宦官們平日走路也快,卻也比不上張君兩條飛毛腿。他到垂拱殿外,將手中奏折扔給近側(cè)那位小宦官,皺眉道:“娘娘未穿冠服,也未坐鳳駕,還一個人入了延福宮,你們到底是怎么辦事的?” 宦官們面面相覷忙著推諉責(zé)任,轉(zhuǎn)眼的功夫,皇帝兩條飛毛腿影子一閃,已經(jīng)不見了。 * 新朝延舊朝之治,皇宮內(nèi)庭宮婢們地位低下,雖有掖庭局,宮闈局等女官署,但女官署官階地位低下,掖庭局有二掖庭令,官職不過七品而已。相對來比,內(nèi)侍們的官階則會高出許多,如延福宮使,內(nèi)客典使、宣政使、宣詔使等使臣們的官階,俱是三品,與朝廷重臣相當(dāng)。 延福宮前殿,前朝亡帝之后姜映璽砍伐一苑之櫻木而造的家具,此時仍還散發(fā)著幽幽香氣。后殿之中簡直要稱忍辱波羅蜜的周昭,連那鳳榻都還不曾捂熱,丈夫死于外,她就該要移廷別居了。 延福宮使與宣政使分侍左右,俱是一臉的急不可捺,對著這丈夫新喪的前皇后,卻又不敢發(fā)作出來。小可憐的宜興公主,生時逢父母之難,怯兮兮偎在周昭膝前,望著面容平和淡然的母親,才五歲的小姑娘,那總共沒見過幾面的父親喪去,她更在意的是娘的歡喜,默默陪伴在膝側(cè),一眼不眨的瞅著周昭,生怕她要尋短見。 周昭一直沉浸在對于往事的懷想之中。從當(dāng)初第一次在書院遇到張震,再到成親那夜他挑起蓋頭時,那難得正經(jīng)的笑,再到他出征時,自己站在城樓上遙及十里的相送。 “娘娘,景明殿已打理的十分妥當(dāng),一應(yīng)陳設(shè)俱是按照延福宮中,您會住的很舒意的?!毖痈m使忍不住勸道,當(dāng)然,也是催她起身。 周昭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是問道:“皇上他,還是不肯過來見哀家一面么?” 第一回 自稱哀家,周昭莫名一陣苦笑。 延福宮使當(dāng)然知道這位皇后所稱的皇上,是才登基三天的新帝張君。他面有難色,去看那宣政使。宣政使是個身形高大,面容白凈的中年侍人。這種人常伺候于帝前,習(xí)慣躬著身子說話,連忙躬腰道:“皇上他忙于前朝政事,言自己不便前來探望于娘娘,待那位皇后娘娘入宮之后,自然會來看望您?!?/br> 兄死弟及,周昭做不得太后,仍還得稱皇后。如玉如今也要稱皇后了,她又是一聲苦笑,閉眼道:“哀家乏了,要再歇會兒才走,你們且退下吧!” 兩個三品內(nèi)使彼此相看一眼,頗為為難的轉(zhuǎn)身走了。 周昭面無表情,目送二人出殿,低頭問道:“你爹死了,我的兒,你可也覺得傷心?” 囡囡搖頭,又點(diǎn)頭:“爹死了我不傷心,娘傷心我才傷心!” 忽而又有腳步聲,周昭厲聲道:“本宮說了,讓本宮再歇會兒,難道你們就如此急不可捺,要讓本宮挪出去,好給……” “大嫂!”是如玉的聲音。周昭睜開眼睛,便見如玉只穿著襲青緞掐花立領(lǐng)長褙,仍還是尋常婦人的裝扮,懷里抱著小初一,正在門口看她。 她不動聲色揩了把淚道:“竟是如玉來了,也罷,我早該替你挪位的,你稍等片刻,我這就走?!?/br> 到底小孩子,囡囡見是初一來了,急匆匆跑回自己所居的偏殿,抱來兩只彩布縫成的錦雞,一只遞給初一,一只自己抱著,教初一學(xué)斗雞打架。兩個孩子玩著玩著就溜到了毯子上,小女孩天生就會照顧弟弟,囡囡不但會教初一如何逗雞,還極細(xì)心的,拿帕子揩著他隨時流下來的口水,樂的初一搖頭晃腦。 如玉道:“大哥之死,實在猝不及防。大嫂還請節(jié)哀,莫要太傷心了。” 周昭本在專心看兩個孩子頑,聽了這話笑的竟有些詭異:“早在五年前,他就死過一回。我所有的傷心,悲痛,怒天怨人,全在那一回用完了,如今想裝出個悲痛的樣子也裝不出來,索性也就不裝了?!?/br> 對于她來說,其實張震早就死了,帶著她所憧憬,向往,希望的那種愛情,在五年前就死了。那個玩世不恭,狂放不羈,像頭野馬一樣的男人,她本以為自己是天地之間唯一能套住他的那根韁繩,也曾暗自期待他帶她走上一條前無古人的騰云之路。 那小女兒時的心動,出嫁前夜心怦怦而跳的幻想,在磕磕絆絆中全都實現(xiàn)了。他最終推翻一個強(qiáng)大帝國,建立新的王朝,并將她尊到一國之后的位置上,可那條路走的有多艱難,多痛苦,一步一個腳印,腳印中深深沉滿的,全是她的苦和血淚。 周昭終于站了起來,嘆道:“也罷,我該去景明殿了。這延福宮從此屬于你了!” 如玉陪她站起來,見她伸手去扯宜興,忍不住說道:“就讓宜興在此陪初一頑得片刻,如何?” 周昭默了默,算是應(yīng)了,轉(zhuǎn)身自己一人出殿,外面兩列宮婢,另有兩列內(nèi)侍,整整齊齊排于殿外,垂頭躬立,這皆是要陪她去景明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