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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而聊的舊時光,還仿如昨昔。她生完孩子之后, 比原來還要瘦, 露在窄袖外的手腕纖伶伶仿佛掐之可斷。 “王爺,退兵吧!”她仰目望著他, 眼中滿是祈求:“想想為了救你而死的那些護衛(wèi)們,他們用九條命換來您的今天, 可不是為了叫您帶著鐵蹄踐踏自己的故土山河, 殺自己的子民?!?/br> 他仍還是單膝跪于地的姿勢, 越過她的后背, 墳?zāi)梗B接天際的黃土山一重又一重。趙蕩自懷中掏了方帕子出來, 要去擦她臉上的雨珠。 邊繡黑色暗紋的袖子伸過來,他身上依舊是那股淡淡的檀香氣息。趙蕩輕輕嘆了一息,問道:“是張君叫你來的?” 如玉搖頭:“不, 是我自己要來的?!?/br> 趙蕩鐵青著臉吼道:“不對, 是張君叫你來的。張登生的好兒子們,滅了孤的國不說,將孤的公主當著一把利刃,要砍伐掉孤最后的自尊和退路!” 他忽而扳住她瘦伶伶的肩膀,一雙深眸, 滿含著悲憫:“只為了一份搭救之恩,你就心甘情愿一次次被張君所利用?到如今孩子都有了,他還敢千里路上讓你一個人到這種地方來,就只為勸服孤退兵?” 如玉掙得幾掙,往墳闕中退了幾步道:“是我自己要來的,我也不是為了張君,我是為了你故國的那些百姓,子民,和我的孩子。” 趙蕩冷嗤一聲:“當初孤婦人之仁叫張君蒙騙,永國府也是借此機會,才能將我大歷江山取而代之。百姓,子民,孩子,孤如今有的是強兵,就在此刻揮兵南下,都能將它奪回來,拱手在你面前?!?/br> 如玉見勸不動趙蕩,捧起香花裱燭等祭拜之物,轉(zhuǎn)而說道:“我要往對面山頭去祭拜沈大哥的亡魂,王爺可要一起去?” 大齊不過數(shù)百禁軍侍衛(wèi),退于山坡之下,沈歸的墳?zāi)购竺?,全是西遼的伏兵。趙蕩此番帶了二十萬人壓境,將整個契吾山圍成鐵桶一般。 下山坡時,如玉走的很慢。她抱著那香燭盤子,低聲說道:“當年我們伏殺趙鈺之事,王爺是知道的。” 趙蕩當然知道。那恰是他從此敗走的關(guān)鍵。 如玉道:“趙鈺死后,曾多次入我夢中,跪地而哭訴,言自己死的并不冤,唯那五百騎兵,身為軍人卻不能捐尸沙場,而是被自己人引外夷而伏殺于一線天中,冤屈至極。 后來,我于夢中曾一眼掠過,看到那五百人盼夫歸來望穿秋水的妻兒,哭瞎眼的老父老母。我醒之后,便聽到沈大哥回京的消息。他在我懷中去世,講起伏殺趙鈺一事,言那皆是自己的罪過,而他之死,也早在殺人的時候,就已經(jīng)注定了。 我始知人這一生,作善作惡,無論早晚皆有報應(yīng),不過是時機未到而已?!?/br> 下坡路險,有好幾處趙蕩自己都走不穩(wěn),要如玉下坎之后伸手來牽。他道:“孤不信鬼神,也不信因果。若信因果,便是蒼天負了孤,否則的話,孤何錯之有,要被張登父了逼至絕路,叫他們篡了孤的江山?” 如玉道:“王爺當然有錯。江山是什么?是人,是百姓,子民。當初你父皇喪時,你拒不肯發(fā)兵,南部諸州因水災(zāi)而大亂,死傷不計,那一條條人命,皆是你的背負。 張君或者別的地方不如你,但他心中不只有江山,還有百姓子民,這便是他勝你之處?!?/br> 到了山腳,無論齊一方的禁軍侍衛(wèi),還是西遼趙蕩手下的護衛(wèi)們,無人能看到他二人。 一條極細極細的溪流自山腳蜿延而過。如玉不過提裙一躍,便邁腳到了對岸。她回頭在等,趙蕩卻不肯越過那溪流。 他道:“孤曾一日之內(nèi),娶了四位側(cè)妃,此事大約你也知道?!?/br> 如玉道:“恭喜!” 趙蕩道:“此刻她們已經(jīng)全死了?!?/br> 如玉端著那香裱盤子,以為趙蕩在來之前竟殺光了四個側(cè)妃,罵道:“你瘋了!” 趙蕩道:“四位側(cè)妃,耶律季旋出身最高,完顏雪武功最好。至于從達坂城來的高昌公主,則是兩根墻頭草。昨日下午孤離府時,完顏雪殺了耶律季旋和達坂城的那兩位,而她自己,則被孤的屬下送到西遼王那里,由西遼王來送她一程。 所以,孤如今仍是孤身,后苑空虛。西遼和金、花剌加起來,疆域勝大歷三倍。如玉,孤一直在等你?!?/br> 如玉本為勸阻趙蕩而來,以為當初同行的情分會叫他有所觸動,以為自己能勸得他退兵回葉迷離。 豈知說了半天,他仍還執(zhí)迷不悟,遂轉(zhuǎn)身往另一座山頭而上:“無論西遼,亦或金,還是我們齊國,百姓比王公多,平民比貴族多。我長在秦州,深知戰(zhàn)亂苦百姓。咱倆身上都混著幾族的血液,并非漢,或者花剌、西遼一族之人。 若是他人掌控西遼與花剌,我無門可勸,也不會生勸阻之心。可既如今你攝政統(tǒng)治西遼,又還能影響金與花剌,我就必須得來一趟,來說服你停兵休戰(zhàn)。這并不為張君一人,而是為了這片疆土上,六國的百姓們?!?/br> 終于爬上山坡,一捧未干的黃土,埋葬著名傳天下,殺人如麻戰(zhàn)功赫赫的西北狼。環(huán)首四顧,如玉所帶來的護衛(wèi)們齊聚在對面山頭上,一百多人,緊盯著這一處。 趙蕩聲柔而醇和,一雙深眸望著如玉,滿是溫情。他道:“孤多少年在各地辦實差,比任何人都知道百姓是什么,他們確實比王公貴族多成千上萬倍。 但你若在草原上呆的久了,就會知道。綿羊天生溫順,一條有用的獵狗,可以統(tǒng)治成千上萬只的羊。牧人用獵狗來放牧,驅(qū)趕羊君,為它們驅(qū)散惡狼,叫他們免遭傷害。孤如今就是那牧羊人,手下有千萬條的獵狗可用。而那綿羊似的百姓,他們是戰(zhàn)利品,是所有物。做為一個牧人,去關(guān)注綿羊的生死和苦難,他注定無法成大器,也不可能走的更遠?!?/br> 如玉曾經(jīng)也一直不明白,為何那么精明的歸元帝寧可選溫似面瓜的趙宣為儲君,也不肯選趙蕩。 直到聽罷他這番話,她才算是明白了。一個君王,若是將自己的子民當做只能生產(chǎn)利羊的綿羊,而不關(guān)心百姓的疾苦。德性不足以匹配野心,于一個國家來說,那將是莫大的苦難。 她道:“我千里而來,一為圓沈大哥的心愿,叫他入土為安。再,便是為當初在破廟里為你而死的九個年青人,為這六國的百姓們請命,請您撤兵休戰(zhàn),至少在你能掌握西遼的時間里,止戰(zhàn),止殺,還六國的百姓以安養(yǎng)生息的年景,無論一年,或者十年,都是莫大的功德。 既做不到,我也就該回去了。代我向二妮問句好,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長,我也許此生都見不到她了,叫她多保重?!?/br> 趙蕩近前一步,笑道:“如玉,你可知道。這一年多來,無論在葉迷離,還是上京,抑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