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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軍中已發(fā)下冬衣棉襖,可是這荒郊野外營帳之中,伽藍是徹頭徹尾的覺得冷,冷得徹骨。剛?cè)胛闀r她為著無法洗澡而煩惱,如今卻為著怕冷而憂。每每入夜躺下,伽藍仍是覺得手足冰冷,羅衾不奈五更寒,眼睛困得有些睜不開,卻睡意俱無。她只盼著,盼著戰(zhàn)事早日結(jié)束,好期待民安居安的日子啊! 霧氣中,她又想起爹爹。 那日,爹爹命她和崔伯和崔伯即速離開,此后終老洛陽,不可再踏進京畿平城半步??墒?,她仍是止不住的思念,思念爹爹母親,思念兄長,甚至,思念崔伯。為何從軍?她不愿離開裴曉是真,她不愿有師太那樣的結(jié)局,就算裴曉賜婚又如何?她終是在他身邊,有些事,身在局中,與遠在局外,感受是不同的。還有一個理由,她始終不敢說出口,那就是,她期待南朝劉宋軍隊真能強渡黃河揮師北上,那時,她就可以再看一眼當年的繁華地,那早已經(jīng)斑斑的痕跡;看看故里的城春草木深,斑駁的城門,盤踞著老樹根,城郊牧笛聲,落在那座野村。伽藍始終不敢想下去,為何顯赫三朝的丞相,說斬就斬?秘書郎吏以下也都被殺,而清河崔氏同族無論遠近,姻親范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都被連坐滅族?為何車水馬龍的丞相府,說傾就傾呢?好一似,蕩悠悠三更夢。 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一場歡喜忽悲辛,嘆人世,終難定。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④想爹爹謀雖蓋世,威卻未震主,西夏已征,柔然大破,征南大即,不過是清算功臣,飛鳥盡,良功弓藏爾! 霧氣漸升漸濃。瓦罐蓋兒忽喇喇的聲響??粗幰鸭搴?,伽藍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臉龐,緊了緊棉衣。又是多想了,心口總是很堵,堵得難受。她想哭,想狠狠的哭一場,卻總是哭不出來,在伽藍寺雨夜中如是,在這荒野營地中,也是如是。 先鋒官營帳。 伽藍掀開帳簾,端著藥,走了進去。裴曉還在察看地形圖,兵書翻落滿地。看著伽藍碗中的草藥熱氣氤氳,裴曉溫暖的笑著,怕伽藍燙著,起身幫她端藥??粗に{,寬大的棉襖穿在她瘦削的身上,越發(fā)顯得單薄。知她冷,裴曉握過她的手,溫暖,瞬間傳遞。再暖暖的抱住伽藍,摩挲著伽藍俏麗的臉龐。這軍中多時,裴曉總會在無人時,握著她的手,抱抱她,甚至,親親她,倒也未有進一步的舉動。還記得裴曉第一次抱她時,在她的耳邊低語,低低的說了一句讓人臉紅心跳的話:“但愿君心似我心”,伽藍想,原來裴曉曉得,這句話的下面一句是“定不負相思意”…… 裴曉的懷抱,很是溫暖,伽藍本想起身幫裴曉收拾散開的兵書,可是,裴曉溫暖的懷抱讓她舍不得起身,暖,溫暖……一陣倦意襲來,伽藍眼皮發(fā)沉,打了個哈欠,這裴曉還很適時的在伽藍背上拍拍,不多時,伽藍就沉沉睡去。 看著伽藍呼吸均勻,熟睡中的小臉,因溫暖而且變得粉紅,裴曉忍不住在她的臉上又親了一下,這才抱起伽藍,把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熄了火燭,這才掀起帳簾,獨自巡營去。 不多時,先鋒官營帳外,一條黑影,悄悄逼近…… 作者有話要說: ④曲子 第11章 遇剌 巡至東營,裴曉遇上叔父,一同向前,巡視一周,皆安歇如常,值夜兵丁謹小慎微,裴曉這才放心,因叔父的中軍營帳離得不遠,叔侄兩個遂仍同行。 行至帳外約莫五六丈遠,裴曉遠遠見一黑影從帳中潛出,他急呼:“有剌客……”一時間,火燭俱明,巡營值守兵丁也火速趕來,裴曉心頭一沉:“伽藍……” 來不及掀簾,裴曉把簾帳一扯,三步并作兩步,有兵士早已遞進火燭,火光中,伽藍倒在血泊之中。 在她的胸口,已然是一把短柄匕首,鮮血不停地涌出來,伽藍灰色的戰(zhàn)衣袍襟,俱浸在鮮血之中,那一片紅彤彤,令人心涼。 看著伽藍血淋淋的,裴曉只覺得手腳冰涼,眼里再沒有其他的。裴曉失聲大嚷:“軍醫(yī),軍醫(yī)何在?”手忙腳亂的撕下一條里衣,給伽藍包扎。這一刀正好刺中左胸,白布條剛覆上去,鮮血就又滲了出來。匕首,卻是不敢去動它。 “裴曉,裴曉……” 抓住裴曉的胳膊,低聲喚著。不知是不是失血過多,伽藍面色蒼白,痛得艱難的呼吸著,臉上卻浮現(xiàn)出令人難以置信的笑容。 裴曉聽了,握著伽藍的手,穩(wěn)了穩(wěn)心神,道:“別說話,別說話,痛得厲害,咱們也忍忍,忍忍……軍醫(yī),有軍醫(yī)在?!闭f著說著,底氣卻是不足,眼神慌亂。 看著伽藍胸前被鮮血滲透,裴曉只覺得自己也跟著流血。他身體顫栗著,眼圈已經(jīng)紅了。 伽藍的臉色白的怕人,嘴唇漸漸青紫,喃喃道:“冷……冷……” 裴曉想將她摟在懷里,又怕碰到她的傷口,傷口,匕首還在,身子僵住。 說話之時,軍醫(yī)已提著藥箱,躬身上前“裴先鋒,您讓讓,小可好察看他的傷勢?!?/br> 裴曉只覺得時間好像過去很久,臉上冰涼一片。話音也是冷峻:“軍醫(yī),火速施救,若是伽藍有個三長兩短,提頭來見。” 一聽此話,任誰心驚,軍醫(yī)也不作反駁,仍是躬身的說:“裴先鋒,您先讓讓,待小可為他檢查一下傷勢?!?/br> 裴曉聽了,方才省過神來,終是不含糊,道:“軍醫(yī),伽藍是女兒身。”裴曉已經(jīng)不能顧及那些講究和規(guī)矩了。 這軍醫(yī)姓何,四十開外,太醫(yī)院出身,家族世代為太醫(yī)院醫(yī)正,至何軍醫(yī),已歷五代,因他精于跌打損傷,接骨駁骨,且又年富力強,便隨軍中,以作軍醫(yī)。何軍醫(yī)倒也是見過世面之人,也知那些該知道的哪些不該知道的,他驟覺驚奇,也只是眼神一閃而過,瞬又平靜如故。上前為伽藍診治。 何軍醫(yī)仔細察看伽藍傷勢。匕首雖傷在左胸,卻并沒有沒入過深??墒?,裴曉方才一句提頭來見,卻讓他不敢把話說滿,他轉(zhuǎn)向裴曉,斟酌著說:“這位姑娘傷在左胸,雖不至立時喪命,卻也兇險,還須拔刀之后再作定論!” 裴曉壓抑著,愧疚著,真恨不得躺在床上是自己。他在心里已經(jīng)責怪自己千萬次,自己為何如此大意,讓伽藍一人獨自留在先鋒官帳? 何軍醫(yī)打開藥箱,從中取出需要的一切物品,烈酒,金瘡藥,棉花…… 匕首的一端,握在何軍醫(yī)手中,但見他屏息閉氣,沉默良久,這才下了一股子暗勁,快速的將匕首抽出。眾人皆倒抽了一口涼氣,伽藍“啊”的一聲驚叫,暈死過去。 …… 兩日后…… 從前日遇襲至今,伽藍一直昏迷著,昨天開始又發(fā)起高燒。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