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漸漸沒過眼眶，她輕輕起唇，她說，寒闕，生辰快樂。

    無人回應(yīng)。

    只有風(fēng)從耳邊掠過，掀起黑色的發(fā)。

    這夜，是這一年的最后一天。

    這夜，她終于意識(shí)到，他走了，再也不會(huì)回來。

    第27章 一場局

    梁小秋病了。

    她終日躺在床上盯著窗外發(fā)呆，一呆便是一整天，祁涼日日都回來看她，他同她說昭國國安民定，風(fēng)調(diào)雨順，他同她說，這是她給與他的盛世，他還同她說，等她病好，他便封她做皇后。

    可她一丁點(diǎn)都不稀罕。

    這天下的安穩(wěn)，是寒闕用命換來的安穩(wěn)。

    她想到他，總覺得心底空蕩蕩的，怎么都填不滿，空的發(fā)疼。

    祁涼請了最好的御醫(yī)來為她看病，御醫(yī)說，心病還須心藥醫(yī)。

    可那個(gè)能醫(yī)好她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

    她只能終日活在回憶里，借著曾經(jīng)的溫暖茍延殘喘。

    就在這日復(fù)一日的虛耗中，她等來了一個(gè)人。

    白若水。

    那夜，她穿一身素以推開她寢宮的門，連禮都未行，徑直走到她床邊坐下，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她的眼睛同她身上的素衣一樣冷。

    她很久都沒見她了。

    對視良久，她才緩緩開口，聲音虛弱的像是空氣里流動(dòng)的微風(fēng)，幾乎聽不見。

    她問：“你來做什么？”

    白若水說：“我來告訴你一件事情。”

    她看著她的神情，她的眼底有著類似于憐憫和譏誚的情緒，她要同她說什么？

    她還未開口，白若水便已經(jīng)緊接著吐出第二句，她說：“關(guān)于寒闕的事情?！?/br>
    時(shí)隔多日，再聽到這名字從她人口中說出，她的心口依舊用力一縮，那是掀開傷疤的疼。

    她沉默的看著白若水。

    白若水睥睨的望著她，不是記憶里柔弱安然的模樣，那模樣，甚至有些漠然陰狠。

    她說：“你可知，當(dāng)初祁涼為什么接近你？”

    她喊的是祁涼，不是皇上。

    而這個(gè)權(quán)利，祁涼曾說，只賦予他最親近的人。

    所以，她從來都不是他的唯一。

    她不是沒想過這個(gè)可能，畢竟，整個(gè)皇宮，十四位嬪妃，只有白若水一人，將寢宮之名冠以自己姓名的權(quán)利。

    她只是不愿意承認(rèn)。

    這一瞬，有一個(gè)念頭在她腦海緩緩形成，那念頭，叫她剎那間渾身發(fā)冷，從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冷，翻滾在每一寸血液里。

    她顫抖開口：“為什么？”

    “為的是寒闕?！?/br>
    果真......

    她的臉白了白。

    白若水看著她，唇角竟帶了一絲笑意，暢快的笑意，復(fù)仇的笑意，她說：“你可曾聽說過一句話？”

    “什么？”

    “寒闕出，風(fēng)云變，得寒闕者，得天下?！?/br>
    所以，祁涼從一開始就知道寒闕的身份，所以，從一開始，這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祁涼設(shè)的局。

    包括寒闕的死。

    如果白若水說的都是真的......

    梁小秋眼神跳躍，一下又一下，隨著燭火，明明滅滅。

    有那么一瞬，她幾乎要失控。

    可終究，她平靜下來。

    她問：“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為何？

    白若水看著梁小秋平淡普通的臉，她問她為何？

    昏黃的燭火間，她忽然就想起昨夜，祁涼站在她面前，他說，若水，我恐怕要食言了，這后位，我不能允你。

    他要允的人，是梁小秋。

    而他這么做的原因，是因?yàn)樗蝗话l(fā)現(xiàn)，在這日復(fù)一日的朝夕相處中，他將自己的心，丟在了梁小秋的身上。

    不知是何時(shí)，不知是何原因。

    她從九歲時(shí)便認(rèn)識(shí)了他，十二歲時(shí)，便為他支身一人入了這深宮大院，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整整過去六個(gè)年頭。

    這整整六個(gè)年頭中，她沒有一日不盼著他能封她為后，六宮獨(dú)寵。

    她明明快要等到了。

    可因一個(gè)人，所有一切都成空了。

    她將自己的最好的年華都用來愛他，可最后，他輕飄飄的同她說，他愛上了別人。

    她沒辦法不恨。

    那個(gè)平平無奇的女人，憑什么？

    她死死盯著她的臉，一雙眼幾乎要將她生生剜碎，可到底，她沒有任何動(dòng)作，只吐出一句：“只是看你可憐?！?/br>
    梁小秋盯著她看了良久，才起唇：“我無需你可憐，謝謝你將這些告訴我?！?/br>
    她怎能這樣平靜？

    得知真相，她不應(yīng)該發(fā)瘋嗎？

    白若水看著她，一張臉變幻莫測，好一會(huì)兒，她才道：“我走了?！?/br>
    “嬤嬤，送客。”

    白若水走了。

    梁小秋緩緩的從床上坐起身來。

    多日的食欲不振，叫她渾身都沒什么力氣。

    可她還是將衣裳一件一件穿好，下了地，順手，從墻角拿起了許久未動(dòng)過的劍。

    往外走時(shí)，正好遇上折回身來的嬤嬤，她問：“這么晚了娘娘你這是要去做什么？”

    梁小秋看著她，答：“去練劍?！?/br>
    “可是你......”

    “嬤嬤，我悶在屋里太久了，想散散心?！绷盒∏镏獣运f什么，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嬤嬤沒再說話。

    梁小秋擦著她的身子走出寢宮。

    冬日還未過去，天氣依舊有些冷，一輪殘?jiān)聮煸诳罩?，又薄又冷?/br>
    梁小秋踩著細(xì)碎的月光，走的飛快。

    一路來到昭和殿。

    門推開時(shí)，祁涼正伏在案前，眉眼暈在燭火中，似乎還是當(dāng)初那副無害又純良的模樣。

    她站在門口，有一瞬間的恍惚。

    風(fēng)聲從門縫灌入。

    祁涼聽到聲響，抬頭。

    見是梁小秋，目光一喜，扔了奏折，起身，朝她走過來。

    梁小秋一動(dòng)不動(dòng)，只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他，一雙眼，似乎要刺破他的皮rou望進(jìn)他心里。

    她想知道，他的心里，裝的可是滿腹的心計(jì)？

    他走過來了，越來越近。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抱她。

    梁小秋幾乎是下意識(shí)的拔劍，抬手。

    劍尖直指祁涼咽喉。

    他再無法前進(jìn)一步，雙手，停留在她身前，掌中只握了一團(tuán)空氣。

    他怔怔的看著她：“小秋，你做什么？”

    梁小秋面無表情：“我有幾個(gè)問題想問你?！?/br>
    那問題是什么，聰明如祁涼，一瞬間明了。

    他沉默半晌，緩緩垂下手，道：“你問罷。”

    梁小秋眼睛都不曾眨一下，開口：“第一個(gè)問題，那日，你被人追殺，可否只是做給我看的一場戲？”

    她看著他，一瞬不瞬。

    她想知道真相，卻又懼怕知道真相。

    她握著劍的手，在微微的顫抖。

    而這一瞬，祁涼竟不敢直視她的眼。

    倘若他說是，他一定會(huì)失去她。

    可他無法欺騙她。

    很久，直至風(fēng)掀起她黑色的發(fā)，他的喉結(jié)才艱難的上下滾動(dòng)，吐出一句：“是?！?/br>
    只此一句，叫人心涼了半截。

    梁小秋看著他，眼底的光，滅的徹底。

    他說是。

    白若水說的，是真的。

    他當(dāng)初處心積慮的接近她，只是為了得到寒闕，利用寒闕。

    她所以為的愛，不過是他設(shè)的一場局。

    而她，不過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