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們井然有序的退了下去，順著回廊，不一會兒就不見了影兒，夏姜芙這才轉(zhuǎn)身問秋翠，“禮部的人找我何事？”

    “李大人說南蠻公主意欲來京和親，不出意外的話和他們一道，還有......”說話時，秋翠四下瞅了瞅，見沒人了才小聲道，“少爺們將南蠻公主所帶的銀票首飾全贏到自己手里邊了，南蠻公主，身無分文，進京后約莫要告狀，李大人讓您心里有個數(shù)?！?/br>
    堂堂一國公主，扎男人堆里賭博輸了還有理了？夏姜芙捻著一支花兒道，“贏的人不只是三少爺他們吧？”

    秋翠點頭，“同行的少爺們都有份。”

    夏姜芙微微一笑，目光看向南閣，秋翠知道她的意思，再次點了點頭，“承恩侯少爺也在其中?！?/br>
    “那就好，讓承恩侯夫人cao心吧，沒什么事，先回府了?！绷は覟殛懣乱庵鞠林掠粲艄褮g，眼下給她找件事做，夏姜芙從不認為自己是好人，給人添堵，她駕輕就熟得很，讓秋翠將消息偷偷傳給柳瑜弦身邊的下人，以柳瑜弦的本事，其他侯府的夫人們俱會收到消息。

    怎么做，她們心里有數(shù)。

    秋翠悠悠轉(zhuǎn)去了南閣，不一會兒就邁著小步回來了，夏姜芙?jīng)]問結(jié)果，再有兩日就是老夫人的壽辰，往年老夫人要大擺筵席，她懶得cao持就睜只眼閉只眼裝傻充愣，今年顧泊遠在，當然不會忤逆老夫人的意思。

    秋風(fēng)瑟瑟，樹上的葉子搖搖欲墜，雕梁畫棟的侯府也呈現(xiàn)處蕭瑟景象，老夫人得知壽辰要大辦，眉梢掩飾不住的喜色，命針線房做了好幾身衣衫，試過后不太滿意，顏色不夠厚重，搭配的圖案略顯粗俗，她開庫房拿了布料去京城最大的布莊，讓布莊的繡娘做。

    針線房里是夏姜芙的人，老夫人信不過她們，壽辰是大事，她要好好裝扮番，彰顯大戶人家老人的和善與富貴。

    追根究底，無非想炫耀炫耀。

    她常年閉門不出，外邊早有瘋言瘋語，但她有把柄在夏姜芙手里，不敢太招搖，幾年過去，境況不同了，她吃齋念佛，性情淡雅，顧泊遠孝順為她辦壽宴乃合情合理，她年事已高，用不著再受夏姜芙威脅。

    皎皎快成親了，夏姜芙總不好和她起爭執(zhí)吧，寧國公府是勛貴世家，最重規(guī)矩，夏姜芙行事稍有差池，估計會被人嫌棄。

    所以，老夫人肆無忌憚是心有所依仗的，不怕夏姜芙在顧泊遠耳朵邊煽風(fēng)點火。

    為了顧越皎的親事，夏姜芙求她的地方還多著呢。

    對老夫人所作所為，夏姜芙表現(xiàn)得極為冷淡，針線房做的衣衫不好，以后就都交給布莊吧，她和管家道，“老夫人的壽辰，凡事皆順著她，她身體可好些了？”

    入秋后，天氣反反復(fù)復(fù)，老夫人又病了場，是真的病了，好幾天沒起得來床。

    “太醫(yī)說沒什么大礙了，宴客的茶水，糕點，菜單，老夫人做了些調(diào)整，您要不要看看？”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老夫人看著憔悴了許多，但宴客的一應(yīng)細節(jié)她要親自把關(guān)，管家也沒法子，宴客的單子是顧泊遠擬的，說之后顧越皎成親也依著這個來。

    老夫人，并不滿意。

    “我就不看了，依著她說的做。”夏姜芙不愿意管這些閑事，老夫人喜歡就自己cao持吧，她樂得輕松自在。

    管家見她興致不高，心頭還有樁事不知該不該說，老夫人讓針線房的人給身邊的丫鬟玲瓏做了兩套衣服，他偶然間瞅了眼，款式和顏色像極了夏姜芙穿過的，老夫人此舉，不得不說別有用心。

    顧泊遠和夏姜芙感情好，這么多年，屋里一直沒添人，不是夏姜芙不答應(yīng)，是顧泊遠不肯，老夫人也曾送過丫鬟來，全被顧泊遠打發(fā)了，且沒一個落得好下場，老夫人在壽安院過清心寡欲的日子，不就是和夏姜芙斗輸了？這般想著，他覺得沒有告訴夏姜芙的必要，再好看的姑娘，都入不了顧泊遠的眼。

    夕陽灑落，黃昏的院子，桂花像星星點綴在樹梢，溫柔，芬芳。

    夏姜芙從庫房挑了兩套首飾，差人送去國公府和秦府，用不著說，給未來兒媳婦的。

    顧越皎和顧越涵說親后，夏姜芙有事沒事就愛往兩府送東西，有時候是玉釵，有時候鐲子，質(zhì)地溫潤，顏色明理，全是小姑娘喜歡的，夏姜芙出手闊綽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以前的人有多看不起夏姜芙，如今就有多想抱住她大腿。

    夏姜芙，是京城所有小姐心目中最善解人意的婆婆，許多人擠破腦袋想嫁進侯府呢。

    別人是母憑子貴，侯府是子憑母貴，顧越澤他們隨著夏姜芙水漲船高，他們自己估計都不清楚，京城里，排著隊做他們媳婦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連兩位公主都動心了，多次向太后開口，被太后訓(xùn)斥了回去。

    夏姜芙在庫房挑挑揀揀，選了幾副字畫，是給寧國公準備的，至于秦國舅，選了方硯臺。

    庫房里有許多珠寶首飾，古玩字畫，秋翠不解，低低詢問道，“夫人準備好送給寧國的禮了嗎，還要挑選什么？”

    “聽說寧國公是雅致之人，既然來了就多挑些，留給皎皎他們?nèi)亻T的禮?！彼归_兩張畫軸，掃了眼就選定，讓秋翠抱著，闔上蓋子道，“皎皎早出晚歸又曬黑了些?！?/br>
    秋翠緊了緊懷里的畫軸，所以，夏姜芙是覺得對不住寧五小姐才經(jīng)常送東西過去的？從沒聽說過還有這種想法的，他們家夫人，從來不按常理出牌。

    “大少爺豐神俊朗，氣度不凡，夫人別想太多了?！鼻锎溆袝r也納悶過，什么樣的父母才會養(yǎng)出夏姜芙此等愛美近嚴苛的性子，她聽管事姑姑說過，夏老爺寵女兒，對夏姜芙言聽計從，但因上陣殺敵，常年不在家，夏姜芙是跟著夏老夫人長大的。

    夏老夫人不重容顏，性子彪悍，對夏姜芙出門打傘的行徑極為不齒，夏姜芙到底跟誰學(xué)的？

    夏姜芙悵然若失道，“我可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我那未出生的孫女。”

    父母長得好看與否決定了孩子的容貌，她心心念念想要個女兒，老天偏偏和她作對要她生了六個兒子，她只得把生女兒的希望寄托在生孫女身上了，為了有個粉雕玉琢的女兒，顧越皎的膚色很重要。

    南蠻人黑是出了名的，但他們?yōu)槭裁春冢看蟛糠衷騺碓从诟改浮?/br>
    她從沒聽說過黑臉如墨的爹娘能生出白白凈凈的孩子，所以，為了不拖累孫女的容貌，顧越皎不能黑。

    她的想法，許多人都不懂，夏姜芙也沒指望秋翠明白，她年輕時經(jīng)歷過許多事，她說的話一定是對的。

    夕陽斂盡余暉，夜燭斑斑駁駁，顧泊遠和顧越皎前后腳回府，穿過垂花廳的門，二人看著通往壽安院的回廊，面露猶豫之色，顧越皎先開口，“父親，可要去壽安院給祖母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