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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做了官,那在家的地位,就比家里的老爺子還要高上幾分,一家親眷甚至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冒犯了官威。 封氏的寶貝兒子如今不僅是舉人老爺,還是新官上任的縣太爺,封氏卻并沒有因此在自家兒子面前畏手畏腳,高明鏡也沒有擺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讓葉櫻高看了一眼。 葉櫻知道高明鏡是無心之失,又曾經(jīng)挺身而出救過春四娘一回,倒也沒有難為他,只是隱隱擔(dān)心,黃溪縣往后有了這么一個忒迂腐的書生知縣,可要如何是好啊……不過好在,迂腐是迂腐了一點(diǎn),高明鏡心眼兒不壞,至多就是底下的人多幫襯著點(diǎn)。 葉楠自從接手了楊熙的醫(yī)館,有時候忙得沒空回家睡。除去那些在大戰(zhàn)中受傷生病的人需要看顧治療,這幾日葉楠還接收了好幾位腹瀉嘔吐的病人,也沒有明顯的腹痛,只是腹瀉嚴(yán)重,說是夏季為了解暑,喝了未煮過的井水。 直到第二日,腹瀉的病人猛然增至三十幾位,伙計嘟囔道:“西街那邊的郎中也接收了好多個拉肚子的病人,最近幾天連茅廁都變得搶手了!” 正忙著寫藥方的葉楠,突然手中一滯,臉色白得嚇人,怔怔出神間顯出一抹病態(tài)。 旁邊的伙計以為他中了署,忙端來桌上的茶碗給他緩緩:“葉先生這是中了暑?歇一會吧,左右就是些吃壞了肚子的病人,也不著急。” 葉楠搖了搖頭,端過茶碗看著漂浮的茶末,問道:“你們喝水,可都是燒開過后喝的?” 伙計笑道:“哪能啊,又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身子嬌貴,咱尋常百姓可沒有那么多講究,這天兒熱得冒煙,反正開水也要放涼了喝,很多人為了省事,就直接喝井水了?!?/br> 聽伙計這么說,葉楠心中咯噔了一下,眼神變得晦暗不明起來,突然意識到了事情可能超出了想象。 當(dāng)機(jī)立斷,葉楠讓伙計以藥材不夠用,還需去采買,須得多等一時半會為由,將那些腹瀉病人都留在了醫(yī)館。隨后葉楠就匆匆去了醫(yī)館后院,見葉櫻正幫著春四娘洗衣服,一把將她從木盆前撈了起來,又將她手里還拽著的濕衣服扔回了盆。 自從葉楠接手了醫(yī)館,春四娘就給他在后院收拾了一間廂房,有時候忙得太晚,也有地兒歇息。春四娘又有了身孕,葉櫻就三天兩頭往醫(yī)館里頭跑,既能幫襯著春四娘做些活,也是為了和她說話幫她解解悶。 方才葉櫻和春四娘正有說有笑,被葉楠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見葉楠的臉色不太好,忙伸手去探他的額頭:“小楠子你忙昏頭了?” 葉楠沒有接茬,擋住她伸過來的手:“阿姐……你有沒有腹瀉?” “怎么突然問這個?沒有啊,我們吃的不都是一樣的嘛,我腸胃可比你還好啊。”見葉楠一臉鄭重,葉櫻收斂了笑:“到底怎么了?” 葉楠看了春四娘一眼,到底還是直接開口道:“這些病人住家分得很散,不存在下毒或者某個地方的水不干凈,我懷疑……是霍亂。” 春四娘捂住了險些驚呼出聲的嘴,葉櫻撫了撫她的肚子:“春jiejie別著急,這不是還沒蓋棺定論么?肚子里孩子要緊?!?/br> 說完葉櫻才覺這話說得忒沒水準(zhǔn),要真的霍亂,整個黃溪縣都得玩完,肚子里的孩子還能不能出生都不知道,春四娘表情之所以如此凄慘,多半也是想到了這個。 古人說過,“大軍之后,必有兇年。”一場大戰(zhàn)之后,尸體腐爛,極易導(dǎo)致瘟疫蔓延,沒有兵戈硝煙的死亡,是戰(zhàn)爭的延續(xù),是閻王收的利息??蓪?zhàn)爭麻木到習(xí)以為常的百姓們,早已放松了對瘟疫的警惕。 眼下大家都忙著重新修房建屋,清點(diǎn)舊物,誰也不會想到,就在洪水褪去不久之后,幾番烈陽高照,一場瘟疫可能正在悄然蔓延。 深埋尸首加之生石灰殺毒這種慣用的辦法,是項(xiàng)寬對瘟疫的預(yù)防措施,若是放在前幾回,運(yùn)氣好說不定就此揭過,不會出什么差錯??牲S溪縣這次不同,遭受水攻,洪水淹城,又是春夏之際,霍亂只怕早在洪水沒有退去之前,就已經(jīng)扎下了深根。 這般想著,葉櫻麻利地攏了攏頭發(fā),說道:“這事兒不能耽擱,眼下醫(yī)館呆不得,我先回家叫葉榕來接春jiejie過去住,再去找高明鏡,春jiejie你先收拾東西?!?/br> 葉楠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去找縣城里其他幾位大夫問問,看看是不是都這個情況,最好沒有我想的那么要命?!痹捠沁@么說,葉楠卻知道木已成舟,這話實(shí)際上是安慰春四娘的。 葉櫻趕到縣衙的時候,高明鏡正在為戰(zhàn)后黃溪縣的重建忙得焦頭爛額,把這事兒一說,滿頭虛汗的高明鏡整個人一晃悠,頹然地坐在了那把梨木太師椅上,好在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也就沒有官威這一說。 “八九不離十了,你預(yù)備怎么辦?”葉櫻心里火燒火燎,還是耐著性子問。 “這事得馬上報告上級,我這就、這就立馬寫信,叫人趕緊送出去。”說著高明鏡就抖著手去握筆。 葉櫻將他手里的筆一扔,怒道:“高明鏡你讀書讀傻了嗎?你看了那么多書,我就問你,你知道一座城惹上瘟疫之后的結(jié)局嗎?” “不是朝廷派大夫來救治嗎……”高明鏡越說越?jīng)]了底氣,是了,他發(fā)覺他從來沒有在書本上,看到過瘟疫之后的結(jié)果,因?yàn)楦揪蜎]有結(jié)局,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你不知道那我來告訴你,因?yàn)榇蠖鄶?shù)瘟疫都治不了,如果治不了,朝廷為了控制瘟疫的繼續(xù)蔓延,就只有一個辦法!”葉櫻垂眉,張口清晰地吐出兩個字:“燒城。” 高明鏡陡然睜大雙眼。 見高明鏡一臉懵懂,葉櫻又道:“到時候朝廷派遣官兵來圍城,一個都跑不出去,大家都得完蛋,你想死我可不想?!?/br> “老天為何要我黃溪縣飽受磨難……”高明鏡坐正了身形,抬起頭來:“我不想死,也不想大家死,你說我要怎么辦?” …… 這天下午,當(dāng)葉楠聚集了黃溪縣的幾位大夫郎中,確診引起上百人腹瀉嘔吐不止的正是霍亂之后,高明鏡就率先命人關(guān)閉了縣城大門,限制百姓的自由出入,為了避免傳染到其他城鎮(zhèn),甚至狠心下閘,斷了黃溪河道。 之后高明鏡又依照葉楠的提議,在縣城西人少的地方,尋了座舊庭院,當(dāng)做臨時的醫(yī)館,將有腹瀉嘔吐的病人全部轉(zhuǎn)移過去,由城中幾位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