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葉棠走到臺階處，曲膝給陸仁義行了個禮，喊了聲：“大伯”。

    陸仁義微微點頭，和氣地說：“在這兒就和家里一樣，有什么短的和你伯母說?！?/br>
    葉棠襝衽行禮，恭敬地應(yīng)了一聲“是”。

    黃老太太有兩子一女，長子就是守著祖宅在母親跟前盡孝的陸仁義，次子陸仁禮則帶著媳婦子女在州府打理生意。唯一的女兒陸盈盈則在十二歲的時候不幸夭折。

    眼見天色已近正午，陳氏便叫她身邊的方嬤嬤帶葉棠主仆三人去客房梳洗更衣，一會兒到黃老太太的院子“宜年居”一起用午飯。她則領(lǐng)著一大群丫鬟、婆子簇擁著黃老太太回了屋，服侍婆婆更衣、梳洗。

    待黃老太太在黑漆鋪猩猩紅坐墊的玫瑰椅上坐定，不由長長地吁了口氣：“老了，出門就覺得累！”

    陸仁義笑著親手遞了杯熱茶過去：“您喝口茶。母親春秋正盛，將來必然福澤綿延。”

    黃老太太接過啜了一口，臉上露出舒服的表情。然后對兒媳說：“我這兒不用服侍了，你也回去拾掇拾掇。”

    陳氏應(yīng)喏，給黃老太太行禮，退了下去。

    “你那個表弟當(dāng)真豬油蒙了心?！睂χ约簝鹤?，黃老太太說起話來就沒了顧及，將早上的事告訴了陸仁義。

    “你知道我為何要將棠兒帶回來？”

    陸仁義心中一動，道：“難道是因為岳府？”

    永和二十三年，岳老太爺在殿試中高中二甲第六名，賜進士出身，后累官至大理寺少卿。

    他的長子岳世桓五歲善對偶，八歲誦千言，十九歲鄉(xiāng)試奪魁。可惜在次年三月的春闈前，因一場小小的風(fēng)寒而去。

    嘉德十三年，次子岳世清杏榜有名，得中二甲二十六名，之后點了庶吉士。雖然只是一名小小的翰林院庶吉士，但大周朝有“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nèi)閣””的慣例。故此庶吉士號稱“儲相”，能成為庶吉士的都有機會平步青云。

    三年后庶吉士散館，岳世清去了行人司，成了天子近臣。

    此后，岳府“父子同進士、九代無白丁”的榮耀歷史，至今還在鄉(xiāng)鄰間傳頌。沅洲父母官上任，都會親自拜訪岳老太爺，可見岳府的超然地位。

    黃老太太看著他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來：“士農(nóng)工商，商戶永遠在最底層。上至縣尊大人下至衙役差吏，咱們從來不敢慢怠，城里有事，也都是帶頭捐錢捐物。為什么？不就是因為咱們家是白身嘛，那些個大人、官老爺咱們統(tǒng)統(tǒng)惹不起。俗話說得好，滅門的縣尹，咱們家的錢吶就是花上三輩子也夠了?？稍儆绣X，也是砧板上的魚rou。若是咱們家能供出來個舉人進士，家里的腰桿也能挺直些?！?/br>
    陸仁義知道母親一心想讓家里出個讀書人，但考個功名何其難？！有些人考到胡子都白了，還只是個童生。他和弟弟也是下過狠勁讀書的，但都卡在了院試上。

    黃老太太突然悵然神出，過了半響方道：“若是在我閉眼前能看到這一天，我也能瞑目了。到了地下見了你祖父和你爹，也有了交待?！?/br>
    陸仁義噗通一聲，直直地給黃老太太跪下了，滿面愧色道：“兒子不孝，辜負了母親的期望。”

    說著便要磕頭，黃老太太親自去扶兒子，嘆氣道：“你起來吧，這些年你也盡力了，畢竟天份有限。幾個孫子里，我看只有瑞哥還是塊讀書的料子，可惜沒有名師指導(dǎo)。你看學(xué)堂里的先生，多是落第之人。八股文章，科舉應(yīng)試，自己都沒有弄清楚，又怎能教出好學(xué)生？白馬書院的閔山長卻不一樣，他是進士出身，又曾四處為官，只是身子不好，受不了案牘之苦，才致仕回鄉(xiāng)的。那學(xué)問、人品、見識都非一般人所能比擬。要是瑞哥能跟著他，好好考個功名，將來為陸家光耀門楣指日可待?！?/br>
    瑞哥是陸仁義的長子，今年十八歲，去年考中了秀才。

    陸仁義沉吟道：“我們是商，岳府是官，一個賤，一個貴。岳府又一向行事低調(diào)，等閑是搭不上話的。如今岳家大爺救了棠兒，我們理應(yīng)登門道謝。下午我就備了厚禮，和表弟一道去岳府?！?/br>
    黃老太太點頭：“閔山長和岳老太爺有同窗、同科之誼，關(guān)系甚厚，若是能和岳府攀上關(guān)系就大善了?！?/br>
    此刻，岳老太爺正在書房里寫字。他面容清矍，略有風(fēng)霜，一雙眼睛十分犀利。半晌他才寫完放下手中的筆，仔細地端詳了片刻，露出滿意的笑容。從服侍了他幾十年的管家蘇平手里接過棉巾擦了擦手。

    門外傳來小廝的高聲稟報：“老太爺，周管事有事求見?！?/br>
    “讓他進來?！痹览咸珷斪诤谄嵫赖竦拇髸负?，端起茶盅輕啜了一口。

    “老太爺，城南的程秀才來拜訪您，說是為了祝家的事。”

    岳老太爺?shù)氖种冈诎干峡哿丝?，不以為然道：“你去和他說，每天都有人說自己是某某的某某人，要是我人人都見上一面，這一天就什么事也不用干了！況且，我們和祝家沒有任何瓜葛?！?/br>
    周管事沒有絲毫的猶豫，恭敬地應(yīng)“是”，去了待客的花廳。

    程秀才瞠目結(jié)舌，臉色漲紅，虛點著周管事，半晌說不出話來，拂袖而去。

    他從岳府出來就去見了祝大勇。

    祝大勇一口濁氣堵在胸口，他連連陪不是，又吩咐人了備了厚厚的禮親自將程秀才好生送出門?；氐綍?，心火頓起，惱羞成怒地把手中的茶盅狠狠地砸了個粉碎。

    這事沒完！

    兒子竟然被個又呆又傻的啞巴給打了，不僅如此，岳家手段暴虐，還要把兒子當(dāng)成人拐子送到縣衙。要不是后來被兩個衙役認出了人，兒子差點就被丟到了陰暗潮濕的大牢?？蓛鹤舆€是受了不小的驚嚇，當(dāng)晚就病了，一直神志不清，囈語不斷……

    他想著岳府的二老爺還在京城為官，決定忍下這一口氣。這才請了程秀才當(dāng)說客，湯藥費之類的都可以免了……但岳見燊必須要親自登門道歉……只要岳家愿意陪個不是，讓他能下臺，這件事就完了。沒想到，岳老太爺卻把程秀才羞辱了一番趕了出來。

    岳家是官又怎么樣，她女兒還嫁給了知府大人，那可是正四品！被人明晃晃地打了臉，若是他們?nèi)虤馔搪暳?，那以后他兒子甚至祝家還有什么臉面在沅洲地界上混！

    “李富貴，”祝大勇大聲叫著管家，吩咐道：“給姑奶奶送的禮準備好了沒有，把那對一尺來高的紅珊瑚加上，還有……算了，你把禮單拿來，我親自添減?！?/br>
    岳老太爺則悠悠然回了內(nèi)院用午飯，岳老太太打發(fā)了屋里服侍的，有些擔(dān)心地問道：“祝家早上來人了？”

    “沒事！”岳老太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笑道：“萬事逃不過一個理字。祝三欺男霸女，為禍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