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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室翻箱倒柜。 湘妃軟榻上一字排開, 五彩的蜀錦、靚麗的妝花錦、熱烈的石榴紅羅、柔媚的粉色細絹……比窗外綻放的花朵還要絢爛奪目。 丫鬟們正嘰嘰喳喳地討論著給葉棠做新衣裳。 “我看,做件蔥綠色纏枝寶瓶杭綢比甲, 配著鵝黃色紗裙。小姐皮膚白,一定好看。”玉簪說道。 “雖然清新雅致, 但有些呆板。”梔子搖頭。 “那用杏紅底白玉蘭花的妝花做件褙子?這是今年南邊來的新樣子?!鼻锞盏?。 “這個好,只是要好好琢磨琢磨下頭配什么裙子?小姐,您說呢?” 葉棠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你們看著辦吧?!闭f著站起身朝書房走去, 留下丫鬟們面面相覷。 她坐在書案前,想到今日郝淑見了岳見燊那震驚又羞怯的模樣, 想到郝淑那樣一個高傲的人兒, 卻一反常態(tài)拐彎抹角地朝她打聽岳見燊, 嘴里就微微發(fā)苦。 岳見燊比女子還要漂亮,美女見了都要自慚形穢,遑論于她? 俊男靚女,才子佳人,這才是最佳CP吧。 葉棠煩躁地攤開佛經(jīng),一筆一劃地抄寫起來。將將寫到最后一筆的時候,鬼使神差手一抖,最后一個字就寫壞了。有時候就是這樣,越是想靜心,越是靜不下來,做什么錯什么。 葉棠氣呼呼地擱了筆, “啪”地一聲把剛走進來的玉簪嚇了一跳,然而她還不解氣似的,把寫廢的紙揉做一團扔在地上。 趙mama聽見動靜,瞧見她罕有地發(fā)了脾氣,親手給葉棠奉上一盞酸梅湯:“太夫人的生辰還有些日子呢,小姐莫要勉強自己了,用點子酸梅湯歇歇吧。這幾日秋老虎厲害,容易上火?!?/br> 葉棠臉紅了。 她順從地由著趙mama給自己擦了臉和手,坐在那里小口喝著酸梅湯,心里的焦躁慢慢平復(fù)下來。 秉著“今日是今日畢”的精神,葉棠重新坐在書案前,緩緩地磨墨,慢慢地寫字,漸入佳境。 抄完了今日的經(jīng)書,她吩咐玉簪:“把我昨日做好的鞋子帶上,我們?nèi)ラ喐??!?/br> 看到身后亦步亦趨跟著的如意,葉棠掃過她鬢邊的喜鵲登梅銀簪和唇上鮮紅明媚的胭脂,淡淡笑道:“這幾日天氣悶得厲害,衣裳都有些潮了,jiejie心細,留下把衣裳熨熨?!?/br> 如意只得站住。 她眼底微黯,揉了揉衣角。這位表小姐要說好伺候,真是好伺候,待下人寬和,絕少拿丫鬟出氣;要說難伺候,卻也是真的。她在清漣院幾年了,甚至還不能進得去內(nèi)室。 她娘早就和她說了:“你只管呆在地清漣院,表小姐看著我的面子必不會為難你?;仡^娘給你尋個得力的女婿,不論在府里當差,還是在外面管莊子或當掌柜,少不了你的富貴風(fēng)光?!?/br> 想到這里,如意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外頭再威風(fēng),能有府里華衣美食?管事又如何,還不是伺候人的?論長相,整個清漣院沒有比得上她的,就是葉棠……也不過比她會投胎而已。 想到這里,她朝梔子撂下一句:“我鬧肚子,先回房了?!闭f完,徑自朝后罩房而去。 一旁的秋菊見狀,憨憨地笑著說:“jiejie,我去燒熨斗?!?/br> 梔子知道那是位活祖宗,連小姐都得讓著她。輕哼一聲,掐了掐秋菊的臉:“快去,快去。” 岳見燊見那新制的玄色千層底布鞋,鞋幫厚實綿軟,上頭繡著幾株挺拔的翠竹,簡潔大方。 春柳笑道:“九少爺就喜歡您做的鞋,總說穿著最舒服。我們笨手笨腳的,比照著舊鞋做,卻總也做得不如您好!” 說到這里,她拿著鞋來回地翻看,驚訝道:“全是步步高升暗紋,表小姐好心思?!?/br> 經(jīng)她一說,岳見燊才看出了門道。怪不得乍一看覺著比平常的鞋子光鮮亮麗,在陽光的照耀下更是流光溢彩。 葉棠抿嘴笑道:“也沒有什么秘訣,要不讓玉簪幫你看看到底是什么問題?!?/br> “噯?!贝毫踔?,看向玉簪:“少不得向meimei討教一二?!?/br> 玉簪看了葉棠一眼,見她點頭,笑著和春柳退了下去。 岳見燊不喜人近身,又因著他正苦讀準備秋闈,所以一干服侍的人都在外聽吩咐。 一時間,偌大的書房只有他二人。 葉棠便嘟著嘴: “那鞋子是我好容易趕出來的,想你下場的時候穿。鞋底加厚了半寸,便是下雨也不怕的?!?/br> 她可是下了大功夫的,從配色到繡花到納鞋底子都是自己動手。 千層底的鞋子,顧名思義,要用很多層白布一層層地疊好,中間抹上糨糊,最后用粗麻線密密地納起來。雖然沒有千層,但少說也有四五十層。 納完鞋底,再縫鞋幫,然后把鞋幫裝到鞋底上。針腳越細密鞋子的壽命越長,穿著的人也就越舒服。 這絕對是個力氣活。 葉棠見他遲遲不說話,不知他在想什么,鼓著臉頰:“做鞋子最費勁了,可累死我了。瞧瞧我的手,都扎了好幾個孔呢!”說著把一雙小手伸到岳見燊面前。 他垂眼看去,就見十根細白軟乎的手指,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關(guān)節(jié)部位都泛著紅,而左手中指、無名指有明顯的被扎的小血點。 他眉頭輕皺,手臂一抬,便將她兩只手一并罩住。 葉棠毫無防備,下意識往回抽,卻被他輕松捏住,一只手都沒跑掉。 岳見燊摩挲著她兩只纖細的小手,低聲道:“以后莫要再做了?!?/br> 葉棠耳根泛紅,不解道:“為何?你不喜歡?是覺得這花紋太復(fù)雜了嗎? “喜歡……我很喜歡。只是你整天做針線,那花紋又是如此繁復(fù),怕你傷了眼睛……我舍不得。”說著,低下頭,輕輕地吻住了她的手。 葉棠傻了,血脈如擂鼓般咚咚作響。 他們之間也不是沒有單獨相處過,一直都是有禮有節(jié),從不會過界,怎么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葉棠掙了兩下沒能掙開,又怕動作過激,引了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根一根親吻自己的手指。他的呼吸又熱又暖又癢,淺淺拍打在她指腹間,讓她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本以為他一時失控,誰想到他食髓知味,沒完沒了,不用照鏡子她也能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情狀。 岳見燊終于抬起頭,見她側(cè)著臉,睫毛顫抖地像張翅欲飛的黑色蝴蝶。臉兒紅紅的,耳朵也紅紅的,甚至綿延往下連脖子都變成染上了紅霞…… 他心中大悸。 原本只是一個蜻蜓點水式的試探,卻讓自己不能自拔,他的血脈此刻如巖漿般咕嘟咕嘟地沸騰……本能地叫囂著想要更多更多。 “棠棠,我心悅你。” ☆、第五十五章 岳見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