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毫無尊嚴(yán)。我寧愿死在路上，余下的時間不多了，不能浪費(fèi)……”阿善被他弄哭了，她流著淚說，“我絕對，我絕對不愿意死在醫(yī)院的病床上！”

    兩人第一次爆發(fā)了大爭吵，誰都說服不了誰。

    郁博雅疲憊地問她：“你才答應(yīng)和我結(jié)婚，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阿善淡漠道：“那就不嫁了。”

    然后，郁博雅拉住她的手腕，在她面前跪了下來。

    *

    阿善最終不得不應(yīng)，同意手術(shù)。

    手術(shù)前一天，她穿著寬大的病服躺在床上和郁博雅聊天。

    他問阿善：“最近有沒有看國內(nèi)的新聞？”

    “沒有，發(fā)生了什么嗎？”

    郁博雅為她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詹景仁因涉嫌嚴(yán)重違紀(jì)，□□對其立案審查，案子在前幾天定性了。

    他望著阿善，努力想讓她高興一點(diǎn)：“大領(lǐng)導(dǎo)換人了，從前的領(lǐng)導(dǎo)班子清理了一大批。詹景仁也在被清算的人當(dāng)中，判了無期?！?/br>
    阿善沉默了一會兒，平靜地說：“三十流年似水，萬千恩怨已灰?！?/br>
    這是她現(xiàn)在的心境。

    郁博雅摸了摸她的臉，“不要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br>
    阿善不怕，郁博雅緊張，她反而坦然。

    這一生，已經(jīng)足夠了。有過許多好日子，也有壞日子。愛過人，也被人愛過。去過許多地方，什么都見識過了，走到這里也是可以的。

    阿善將雙手墊在臉下，側(cè)躺看著他，“不知道為什么，最近總是想家……魏源的家。”

    然而親人已逝，故園荒蕪，這世上已無一處可供她療愈思念。

    “我也沒有家……”郁博雅趴在她床邊，摘掉了眼鏡的面容俊美無儔。

    他的鼻尖幾乎抵到了她的，眷戀地看著她，“阿善，我們說好了明年結(jié)婚的，你要快點(diǎn)好起來，我等你等得夠久了，你要是不聽話，我就不等了。”

    等她好了，兩個都沒有家的人，就可以組成一個新家了。

    “你知道的。”阿善無奈一笑，“就算我好了，我也沒辦法為你生下孩子?！?/br>
    “你不是已經(jīng)有五個孩子了嗎？”郁博雅抬手揉了一把她的短發(fā)，“可以讓他們叫我爸爸?！?/br>
    “博雅哥?！?/br>
    “嗯？”

    “你為什么一直不結(jié)婚？”郁博雅今年三十七了。覬覦醉音總裁的女人都可以堵死上京了，素有鉆石王老五之稱的他，潔身自好程度一度讓圈內(nèi)有過猜疑。

    “阿善，我好像從來沒有對你說過我愛你？因為父親的事，我一直不敢和你表白，我在等你……”他剖白自己的心跡，“我原先想等你先結(jié)婚，再考慮終身大事的?！?/br>
    這樣才能真正死心。不過，事到如今，他心里的想法，沒什么好隱瞞的了。

    阿善眨眨眼，輕聲說：“那也太久了，如果我一直不結(jié)婚呢?！?/br>
    “那也沒關(guān)系。我愿意一生虛擲?！彼淞藘上滤∏傻谋穷^。

    “這些年，有遇到過喜歡的姑娘嗎？”這個問題她從前似乎也問過？

    想不起來了。

    “也遇到過一些優(yōu)秀的女性，不過結(jié)婚的話，始終沒有那種沖動?！?/br>
    阿善笑盈盈地問他：“我就那么好？”

    “阿善，我只是太早遇到你了。長大后娶你回家，是我從小就決定了的?！?nbsp;郁博雅坦白說著，“她們的出現(xiàn)，就像是某種拷問，問我的靈魂，‘你愿意和這個女人攜手一生嗎？’‘我愛上她了嗎？’‘不愿意的話，你又想和誰在一起？’最終的答案，都會指向你，阿善，我這一生從未將就過，我的字典里沒有這個詞，尤其在感情方面。你是我遇到的所有女性中的巔峰。你知道的，我一向是個力求完美的人。我不愿意草草了事。” 他說了一大段話，氣都不喘一下。

    好像要把他這一生的情話全都說光似的。

    阿善眨眨眼睛，然后動了動，望向他的眼瞳中。男人的眼睛像一片汪洋大海，包容著她。

    像她曾經(jīng)瞭望過的海洋。

    她看過那么多的海。

    “我愛你?！庇舨┭诺皖^細(xì)細(xì)親吻她，“嫁給我？嗯？”

    又想起兩家的糾葛，阿善或許不會喜歡郁太太的稱呼，他說：“你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入贅?！?/br>
    一點(diǎn)原則都沒有。

    “看手術(shù)吧，手術(shù)成功就可以?！卑⑸葡肓讼耄ξ⑿?，又交代了一句，“還有，我喜歡素戒，千萬別買鉆戒?！?/br>
    郁博雅的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阿善看到了他的淚光。

    他說：“那我買好戒指，等你出來?！?/br>
    阿善擦掉他的眼淚，“如果我不在了，姑姑和孩子們就拜托你看顧一下了。我名下賬戶還有一點(diǎn)錢，用這些錢養(yǎng)大他們，等成年后，就讓他們自己飛吧……”

    “我這一生，徒勞無功，一事無成?！卑⑸瓶粗约旱闹讣?，“什么都留不住?！?/br>
    第二天下午三點(diǎn)，阿善被推出手術(shù)室，從麻醉中短暫醒來后，再次陷入昏睡。

    郁博雅整個人處于一種焦灼的狀態(tài)，以至于整夜都無法睡去。

    他用棉棒給她干涸的嘴唇醮水，有時又忍不住湊過去，不安地聽著她的呼吸聲，偷一個手背親吻，有時又在地上不停地轉(zhuǎn)圈圈……也幸好這里是單人間，不會被人轟出去。

    直到凌晨的時候，他才感覺到了一絲疲憊。在她的床邊趴了一會兒，掌心松松地握住她清瘦的小手。

    他心里記掛，睡得并不安穩(wěn)，當(dāng)掌中的手指微動時，他幾乎立刻就醒了。

    蘇醒的阿善，第一眼映入眼簾的是他青色蔓延的下巴和陽光明媚的笑容，十分炫目。

    于是她就想，原來這就是活著的感覺。很痛也很甜。她早有體會，此時好像更深刻了些。

    “阿善，手術(shù)很成功?！?/br>
    “是嗎？”過了好一會兒，阿善輕輕喚了他一聲，“博雅哥，我夢到阿孝了。”

    郁博雅微微一愣。

    阿善神情有些茫然，“阿孝，他問我，他說親人都不在了，這個世界已經(jīng)沒有人需要我了，為什么還不跟他走？”

    “胡說！他胡說八道！”郁博雅氣得發(fā)顫，卻因為良好的教養(yǎng)不知道怎么咒罵這個混蛋。

    哦，對了，“混蛋！他是個懦夫！是他自己跳下去的，是他不要你了……”他焦躁地轉(zhuǎn)了一圈，恨恨地罵徐禮孝是混蛋，神情郁卒。

    阿善看得眼暈，有點(diǎn)感動又有點(diǎn)好笑，輕聲制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