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的大學(xué)？小花眼睛亮了。

    “要多好？”她問。

    沈熙知說：“年段前十?！?/br>
    基礎(chǔ)薄弱，沒有學(xué)霸指導(dǎo)，小花需要比以前花更多的時間來學(xué)習(xí)，不過短短幾個月人就瘦了十斤，幾乎沒有rou就剩骨頭了。許建國看不下去，私下里讓陳愛麗給小花做點(diǎn)有營養(yǎng)的。陳愛麗不情愿，她從一開始就不想供小花上學(xué)，現(xiàn)在還要上大學(xué)？哪來的錢？

    于是挑許建國不在家，陳愛麗燉了一只雞，雞腿雞rou都撥給許棟，湯碗里剩下雞翅膀和雞脖子。陳愛麗指著雞翅膀說：“喏，你拿去吃?！?/br>
    小花不愛吃雞翅膀，但有的吃她就不嫌棄，咬進(jìn)嘴里時聽陳愛麗含沙射影：“女孩子就是留不住，心大了翅膀硬了就要往外跑?！?/br>
    小花松開嘴，說：“你是在說我嗎？”

    陳愛麗哼了聲：“自己知道就好，以前還懂點(diǎn)事，說要早點(diǎn)出來工作賺錢，現(xiàn)在給你上了高中心就野了，你知道上大學(xué)要多少錢嗎？你上高中拿的是高價你以為我們家有那么多閑錢啊？別的不說，就這三年的高價費(fèi)如果存起來將來夠你弟弟上大學(xué)的你懂不懂？”

    小花放下筷子：“上高中不是我的意思，當(dāng)初爸爸什么都沒說就給我報名了，你有不痛快去跟他說?！?/br>
    一提起這事陳愛麗就不爽：“那是你爸能決定的嗎？人家錢都送到手邊了就是要你去讀，你爸能反對嗎？你爸要是做得了主這錢就歸你弟弟了哪還有你的份！”

    小花聽出意思來了，說：“那我高中三年贊助費(fèi)沒花家里半毛錢，你心疼什么？現(xiàn)在我馬上要高考了，你是因?yàn)樾奶坼X所以不想讓我上大學(xué)嗎？”

    陳愛麗一拍桌子：“對！”

    小許棟原本樂滋滋地啃雞腿，慢慢地腦袋越來越低，到最后偏向jiejie，對mama說：“不許欺負(fù)jiejie?！?/br>
    陳愛麗氣得把兒子連飯碗一起關(guān)進(jìn)房間里。小許棟啪啪拍門：“放我出去，你們不要吵架?！?/br>
    可外頭還是吵起來了，小花站起來對陳愛麗說：“我上大學(xué)不會用家里半毛錢，沈熙知說了，現(xiàn)在學(xué)生可以向銀行貸款，以后工作了還上就行，學(xué)校還有獎學(xué)金，還有勤工儉學(xué)的機(jī)會，這些年你們養(yǎng)我的錢我以后賺了會還，我不會拖累弟弟，我有良心！”

    陳愛麗聽不懂什么貸款，但最近廠子效益不好，她聽別人說廠長也貸款，利息不要太高哦！而且還要廠房做抵押，以后還不了錢廠房就要被拍賣，銀行就跟舊社會周扒皮一樣厲害，一般人誰都不敢跟銀行打交道的。

    所以她以為小花口中的貸款，是要以他們家的房子做抵押。

    “你這個……你這個掃把星！”陳愛麗忽地朝小花撲過來，一掌打散了她的辮子，小花的頭發(fā)散了一肩，一下愣住了，她從初中后就很少挨打了，不明白陳愛麗為什么這么激動。

    陳愛麗咻咻喘氣，拽上了小花的頭發(fā)質(zhì)問：“你拿什么抵押！你憑什么用我的房子抵押！你要是不還錢我們?nèi)腋愫臀鞅憋L(fēng)?。∧阌辛夹?？你有良心這十多年就是在大院里給我擺臉色喊我阿姨告訴所有人我對你不好？許平安你搞清楚當(dāng)年要是我不同意，你以為許建國敢把你接回來？你早進(jìn)孤兒院了懂不懂！”

    小花平時飯菜都素凈，剛才半碗雞湯下肚又被這樣晃來晃去頓時有些反胃想吐，她護(hù)著快被撕下來的頭皮說：“你松開手，不然我吐你身上了！”

    陳愛麗真害怕小花吐出來，只好松了手，嘴里依舊罵罵咧咧。小花大吼一聲：“吵什么吵！你什么都不懂激動什么！我告訴你我貸款是我自己的事和你們沒有一毛錢關(guān)系！你不要冤枉我！”

    “你放屁！”

    “你無知！”小花再也忍不了了，即使聽見弟弟在房間里哭也忍不下去了，她怒喊著：“這個大學(xué)我讀定了！你最好不要攔著我不然我們同歸于盡！”

    這大概是許小花這輩子說過最狠的一句話。

    她眼里的狠勁讓陳愛麗后退一步，一怔楞人已經(jīng)跑了出去。

    小花心里郁悶極了，卻半顆眼淚都掉不下來，那種感覺很痛，很難受，也很無奈。她能聽見許棟在樓上哭喊著：“mama壞，mama壞，我要jiejie，嗚嗚嗚jiejie！”

    也能聽見這棟樓里的人開了門聽熱鬧，然后竊竊私語。

    她捂著胃走出大院，坐在馬路牙子上看車流。不遠(yuǎn)處有個書報亭，五毛錢可以打一個電話。她折了根小草在手里轉(zhuǎn)，最終是沒走過去。

    陳愛麗故意沒收桌子，等許建國回來看戰(zhàn)場，許建國一進(jìn)門就問：“這是怎么了？”

    許棟已經(jīng)哭睡著了，陳愛麗抱著兒子抹眼淚：“這日子沒法過了！”

    ***

    小花是在半夜回來的，她身上沒帶鑰匙，但她知道對門沈家的鑰匙藏在哪里，本來想在對面睡一夜，卻沒想到一上樓就看見自家留著門，有燈光微微透出來。她深吸一口氣推門進(jìn)去，不管是什么，她都要迎接。

    客廳里只有許建國一人，這個家從她來的那天到現(xiàn)在，時光好像將之染上了濃重的歲月之色，墻壁不知什么時候泛了黃，上次樓上透水導(dǎo)致天花板長了黑色的霉菌，許棟出生后，客廳一大半地方都用來堆他的各種玩具。

    許建國正在抽煙，看小花回來后才松了口氣，他沒忘記她初二那年夏天陪著沈熙知離家出走那次，他這么多年難得夢見了她的mama，一時愧疚得無地自容，從夢中驚醒后直到她回家，他都沒合過眼。

    所以這一回，他不敢睡，怕再夢到小花的mama哭喊著：我好痛，我要死了，你一定照顧好我們的女兒。

    許建國滅掉煙打量小花，那么瘦，個子倒是很高，看起來竹竿一根，臉倒是巴掌大，一雙大眼睛幾乎占掉半張臉。

    小花站在門口，許建國嘆了聲：“進(jìn)來吧?！?/br>
    小花這才走進(jìn)去。

    許建國沒對今天這是多說什么，只是站起來往里走，留了句：“早點(diǎn)睡吧……”

    小花知道，她贏了。

    第二天她被老班叫到辦公室里時實(shí)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老班下節(jié)有課，抱著講義笑著說：“你等等，講完了就趕緊回去?！?/br>
    小花下一節(jié)是體育課，當(dāng)然，現(xiàn)在都變成自習(xí)課了。教師辦公室里留著兩個老師在備課，她呆呆坐在那里不知道究竟是個什么意思，好再電話響得很是時候，她扭頭看那兩個老師，見他們沒有要接電話的意思。

    但電話一直響也不是個辦法，小花離得最近，就順手接起來，極有禮貌地，字正腔圓地說：“您好，請問您找誰？”

    那邊的人輕笑起來：“你是許小花嗎？我就找你啊?！?/br>
    小花啊了聲，迅速捂了嘴扭頭看眼色，兩個老師還是沒抬頭，她躲在椅子下面充滿了喜悅，小聲道：“沈熙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