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拉開，握在掌心里，問：“你說，阿嬤要是知道我能考上北城大學(xué)，會不會很高興？”

    他點點頭：“當(dāng)然會。”

    小花摳著他掌心：“不會，其實阿嬤沒那么喜歡我。”

    ***

    “許平安！”沈熙知很少這樣叫她。

    小花帶著哭腔：“為什么大家都不喜歡我？我做錯了什么？”

    你做錯了什么呢？沈熙知回想了一番，是的，一開始他也不喜歡她，是為什么呢？因為她在鄉(xiāng)下活得太自由灑脫，還是因為她太可憐了所以令人討厭？

    不，他搖搖頭，是命，這丫頭的命不太好而已。

    她這個人啊，還是挺招人疼的。

    他坐在床邊，將她抱緊，臉貼著臉，說：“許平安，快點考過來，一切都好了，大家都會喜歡你?！?/br>
    這一夜，在沈熙知懷中，小花嚎啕大哭，孤注一擲的感覺其實不太好，沒有多余的選擇，人就得逼著自己去擠獨木橋，小花這短短的小半輩子隨性慣了，這段時間追著他跑，很累了。

    哭累的小花漸漸睜不開眼睛，沈熙知低低唱起來：

    天黑黑，欲落雨

    阿公仔舉鋤頭仔要掘芋

    掘啊掘，掘啊掘

    掘著一尾漩鰡鼓

    ……

    天黑黑，欲落雨

    阿公仔舉鋤頭仔要掘芋

    掘啊掘，掘啊掘

    掘著一尾漩鰡鼓

    這首歌他只會這四句，翻來覆去地唱，最標(biāo)準(zhǔn)的只有第一句——天黑黑，欲落雨。

    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人唱歌給她聽了。小花攥著沈熙知的手，迷迷糊糊間以為阿嬤在身邊。

    沈熙知把睡著的小花放進(jìn)被子里，手指小心地抹掉她的眼淚，長這么大，他很少見她一天哭兩次。即使被打被罵，她都倔強(qiáng)地仰著頭。

    該是有多害怕，多委屈，才會忍不住在他面前這樣？

    他湊近了看她，鼻尖只離了一厘米的距離，小花的呼吸深沉綿緩，沈熙知慢慢直起身原路返回，走到沙發(fā)坐下。

    然后，就這么看了一整晚。

    ***

    因為夜不歸宿小花自然遭到了陳愛麗的冷嘲熱諷，許建國沒敢揍，上次的家長會還挺有用，他聽進(jìn)去了，老班說考生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空間。

    小花躲在房間里給沈熙知發(fā)短信：我到了。

    一路送她回來等在樓下的某人沒聽到打罵聲松了口氣，回短信：如果在家覺得煩就去我家，鑰匙你知道，以后都帶上。

    他走之前把鑰匙壓在鐵門縫隙里，只有她知道。

    小花回了個笑臉，開始做題。

    沈熙知要坐最晚一趟火車趕回去，他在人聲鼎沸的候車室打電話給沈忠義，如三年前那樣有了一番談話，可這一次，沈忠義并沒有因為對兒子的愧疚而替他出面辦事，反而在電話里說：“你別忙了，就是我不讓她考的。”

    沈熙知愣了愣。

    電話里有個女人在說：“沈總，人到齊會議可以開始了。”

    沈忠義好像離開了一個房間，進(jìn)到另外一個極安靜的地方，沈熙知覺得那不是他之前見過的女人的聲音，他爸好像后來沒跟她結(jié)婚，其實這些年來他并不關(guān)心他爸的任何事，也沒去過他的新家。

    只是偶爾通電話時，能聽見不同女人的聲音。

    或許，他想，他爸過得也算不錯。

    沈忠義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沈熙知笑了下，如果他說他們其實還沒在一起，這么多年都恪守著那條線，等的就是她畢業(yè)那天，他爸會不會信？

    估計是不會的，在他的世界里，這件事沒有概率發(fā)生。

    沈熙知的沉默讓沈忠義以為他在賭氣，這么多年不敢教訓(xùn)兒子，這回不能讓，他說：“你要是想談戀愛我給你介紹一個，各方面都比她好很多，你們更有共同話題，以后也能幫到你的忙?！?/br>
    沈熙知哦了聲：“原來你現(xiàn)在變成這樣了?！?/br>
    沈忠義臉一熱：“什么這樣那樣，我都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和許平安上大學(xué)有什么關(guān)系？”

    “我不是不讓她上大學(xué)！”

    “恩，是不讓她上北城大學(xué)?！鄙蛭踔c點頭，這時候車室廣播進(jìn)站列車，沈忠義聽見了，問：“你在南城？”

    沈熙知問：“要怎么樣你才同意？”

    沈忠義顯然預(yù)料到這種場面，很果斷地說出自己的打算：“你出國念書?！?/br>
    “還有呢？”

    “學(xué)金融。”

    金融和計算機(jī)是風(fēng)牛馬不相及的兩個專業(yè)，早在沈熙知高考前這個問題就被搬出來討論過，只不過那時候沈忠義沒有兒子的把柄，所以沈熙知并不聽他的，而這次，是絕好的機(jī)會。他年過半百膝下就這么個兒子，現(xiàn)在家業(yè)越做越大，以后都是要交到他手里的，可這小子跑去學(xué)什么計算機(jī)一點前途都沒有，以后怎么出人頭地？

    ***

    這件事該怎么辦？從南城到北城的火車上，沈熙知想了整整五個小時。

    他爸混得再牛也不能插手大學(xué)入取吧？大不了是停了他的生活費，那也沒事，他已經(jīng)接了不少私活賺了錢，閑著無聊再把錢投了股市，撐到大學(xué)畢業(yè)應(yīng)該沒問題，當(dāng)然，是兩人份的。

    還有什么可能發(fā)生呢？鐵軌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赜泄?jié)奏的響，沈熙知疲憊地闔上眼。

    流火的七月一晃就到了，高考那天小學(xué)放假，許棟抱著暴暴躲在角落里不敢說話，怕影響了jiejie的考試，小花出門前捉住弟弟狠狠抱了抱，說：“我很快回來。”

    暴暴伸出舌頭舔了舔小花的手，小花笑起來，說：“回來給你做好吃的。”

    暴暴也不敢出聲，窩在許棟懷里目送小花離開。

    高一的某一天，有人對她說：“許小花我這次順便查了一下你的各科成績?！?/br>
    ☆、第35章 三更

    高考后的第一天，許棟和暴暴在家里撒歡，以為jiejie考完就萬事大吉了。 小花跟他講了講估分和填志愿，小許棟又抱著暴暴躲角落了，小花笑：“不用這樣的?！?/br>
    小許棟很認(rèn)真地告訴jiejie：“哥哥說不能吵jiejie學(xué)習(xí)?！?/br>
    小花本來不緊張的，聽了這話低低唔了聲：“我去學(xué)校了?！?/br>
    jiejie走了以后小許棟蹬蹬蹬跑去打電話，是的，他們家的電話在他和暴暴的絕食要求下又能用了！

    沈熙知明顯是在等這個電話，接起來問：“去了？”

    “恩！”小許棟說。

    “汪！”暴暴說。

    一早太陽就很大，教室里坐滿了學(xué)生，老班把這一屆的各科考卷發(fā)下去重做，小花坐在最后一桌，拼湊記憶中的答案，然后自己批改，打出分?jǐn)?shù)。

    她在草稿上算了三遍，最簡單的加法，不可能算錯。

    老班溜達(dá)過來問：“怎么樣？”

    小花恩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