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暗自戒備著，面上不顯地隨口道，“真神？哈哈，這笑話真好笑。”

    諾亞啞然失笑，像對待任性妄為的家中晚輩，和善地?fù)u了搖頭。他的笑容非常親切，笑起來非常美貌，那種后腦勺出現(xiàn)光圈、讓人想雙手合十拜一拜的美。安敘不吃這一套，惡心地后退了半步。

    諾亞非常討人喜歡，他的笑容有著可怕的親和力，親切得好似塞壬之歌。但在現(xiàn)在，安敘徹徹底底地免疫了這種魔力，她便能在諾亞的笑容當(dāng)中，看到非常不協(xié)調(diào)的部分。

    他的雙眼沒有一絲笑意。

    諾亞的眼睛深不見底，像兩個通往不知何方的深淵。當(dāng)他微笑時，這雙眼睛卻在冷眼旁觀，像圣人塑像上泥巴捏的兩顆死物。這種不協(xié)調(diào)將他和善的笑容破壞殆盡，倒如恐怖谷理論里說的一樣，給人一種危險的異樣感。

    “怎么可能啊。”諾亞和善地說，“沒能把最后的部分融合，我只是個半神而已啊?！?/br>
    “好吧，想也知道‘最后部分’在哪里?！卑矓⑵擦似沧臁?/br>
    諾亞點了點頭，說：“雖然比我想得早，但播下的種子結(jié)出了比我預(yù)想中更好的果實，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br>
    “哇啊，我都起雞皮疙瘩了，不想跟你合體好么?！卑矓⒏砂桶偷卣f，“知道嗎，每一個企圖培養(yǎng)勇者解悶的魔王最后都被弄死了。”

    “因為他們是魔王啊?！敝Z亞笑道，“而神就不一樣了。”

    “你還真是自我陶醉起來毫無羞恥感啊。”安敘翻了個白眼，“打不打？”

    “為什么你總是那么著急呢，準(zhǔn)神安娜？”

    “可能是因為你太拖沓？”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么……”

    諾亞的聲音頓了頓，身影在半空中閃爍。剛才那一秒安敘發(fā)動了攻擊，精神力凝成的鋒刃片刻間攻擊了諾亞數(shù)千次，氣流甚至產(chǎn)生了音爆。然而諾亞毫發(fā)無損，連頭發(fā)都沒被風(fēng)吹起。

    “啊，我沒有耐心的同胞?！敝Z亞嘆了口氣，臉上卻沒有怒色，“你不想知道我做了什么嗎？你為何會成為選民？教廷隱藏了什么秘密？苦修士為何發(fā)生了這種異變？”

    “難道不是你做的？”安敘嗤笑道，精神力攻擊已經(jīng)化作長鞭，開始新一輪嘗試。

    “是我，可我為什么要這么做？”諾亞歪著頭，笑得讓人如沐春風(fēng)，“耐心一點，朋友，在我愿意之前，你可沒法讓戰(zhàn)斗開始?！?/br>
    “這可說不定?！卑矓⒆焐喜煌?，她在攻擊中隱隱摸到了什么，“為什么反派總喜歡解釋自己的計劃？你覺得我還會再上你一次當(dāng)？”

    “上一次只是順手，你不也得到好處了嗎？”諾亞回答，又在安敘開口前緊接著說道：“這一戰(zhàn)后只會有一個神，無論勝負(fù)，我們都不會再見面。請聽一聽吧，用不了多少時間。”

    “好吧，你不說話會憋死?！卑矓⑼蝗皇掌鹆斯?，懶洋洋地垂下手，“首先我比較想知道，你干嘛非要跟我說？真不怕我趁機弄死你？”

    “因為神注定孤獨?！敝Z亞說，“成為半神，我能夠交流的存在只剩下你一個，在成為真神之后，我便沒人，也不需要和人交流了，姑且當(dāng)做告別人世的最后放縱吧。另外嘛……”

    黑發(fā)黑眼的司鐸抬頭看了看天空，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容。

    “就當(dāng)做是，今夜的月亮很圓吧?！?/br>
    第141章

    安敘為這沒頭沒腦的話愣了一下。

    無云的天空中，懸掛著一輪皎潔的明月。每個故弄玄虛的重量級人物身后似乎總要配上這樣一輪滿月，又大又圓的月輪像這些角色自帶的光圈。它看上去離地面很近，讓人懷疑站在高樓上就能碰到，只有真正飛到半空中，才會發(fā)現(xiàn)月亮永遠(yuǎn)遙不可及。

    “月亮怎么了？你總不會想說今晚的月色很美吧？”安敘想到了夏目漱石的名句，一臉便秘地說。

    “今夜的月色的確很美?！敝Z亞說，很有閑心地抬頭望了望月亮。

    安敘嘴角抽搐了一下，說：“你完全不是我喜歡的類型?！?/br>
    諾亞失聲低笑起來，他搖著頭，像覺得很有意思似的，說：“我倒是很喜歡你呀?！?/br>
    神眷者諾亞的黑眼睛溫柔地看著安敘，那副表情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滿意”。這一凝視中倒有了一些與普通人相似的情緒，卻全然不讓人感覺溫暖——農(nóng)業(yè)組的農(nóng)民們看著自己培育出的果實時，也會如他一樣柔情似水。安敘被這雙眼睛打量著，只覺得自己像被臟兮兮臭烘烘的巨大食人魔盯著流口水似的，心里發(fā)毛，胳膊上汗毛倒豎。

    “是你命令了這些苦修士?！彼_門見山地問，“為什么？”

    “只是做個試驗罷了?！敝Z亞回答。

    “試驗？”

    “培養(yǎng)天使。”他輕描淡寫地說，“真神誕生之際，需要有足夠多的天使滅世?！?/br>
    “滅世?！卑矓⒅貜?fù)了一次，“你要成為神，卻要滅世？”

    “可這不就是神要做的事嗎？”諾亞笑道，“光明圣經(jīng)的開始，神用一頁創(chuàng)#世，又用十頁降下雷火，使地上的萬物死去十分之九，虔誠者才得以活下去，從此地上便只有信徒。又或是更早以前真實的圣經(jīng)，你知道嗎？舊圣經(jīng)上有封神的預(yù)言，要想讓尊貴、權(quán)力和榮耀永遠(yuǎn)永遠(yuǎn)歸于上帝，須使閃電、雷鳴、地震、冰雹一起降臨，要讓戰(zhàn)爭、饑荒、瘟疫和死亡清洗大地，這就是真神要做的事情啊?！?/br>
    他頓了頓，又有些遺憾地說：“只可惜，苦修士雖然敬拜主，能力卻遠(yuǎn)遠(yuǎn)不足，數(shù)量也太過稀少，這么長時間的奔波，都不如我一個人來得有效呀?！?/br>
    阿鈴古已經(jīng)沒有活人了。

    圣城成為了死城，教皇倫道夫三世死不瞑目，他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兒子殺死他的理由。亞默南所有的紅衣主教都死不瞑目，哦，或許他們到死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教廷如此配合地將這么多大補品集中在了一個地方，省去了諾亞到處奔波。他覺得這一定是命運。

    安敘瞪著諾亞，簡直無話可說。她心中充滿了強烈的荒謬感，屠殺是為了封神？聽從圣經(jīng)？這就好像一路過關(guān)斬將打到大魔王面前，大魔王說他吃人的理由是“有個偏方說人鞭壯#陽”一樣。

    要是大部分狂信徒是一目了然的愚蠢精神病人的話，諾亞這個變種就是冷靜的瘋子。國王的瘋狂還在人類理解范圍，歷史上腦子不對的昏君比比皆是，而諾亞這種看似冷靜的腦回路異常者，完全不可理喻。強烈的怒氣融合在在這荒誕感當(dāng)中，讓安敘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