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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不語。 我接著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也該放下了?!?/br> 老者沉默了一會,卻反問我:“姑娘是要渡我?” 我點了點頭:“算是吧?!?/br> “可姑娘,渡人不如渡己。姑娘自己都沒放下,又如何來勸我放下呢?”老者說著,看向了自己兒子。病床上的年輕人已經醒來,微睜著眼睛看著這世界。 這么多年來,我不知送了多少鬼魂投往新生了。這還是第一個這樣問我的。 我倒是也想拋卻前塵,可我真的做不到。一來,是有那帛畫的束縛;二來,當年的事仍歷歷在目,宛如昨日。 千年來,不知多少事都漸漸從我的記憶里淡出,我忘了家里的擺設,忘了父兄的模樣……可我怎么都忘不了李凌,忘不了當年的錐心之痛! 那些事情仍是鮮活的,相比之下,我這千年歲月竟顯得黯淡無光。仿佛,我的人生只有那段記憶。 我看向老者,剛要說話,卻不想老者竟搶先一步對我說:“罷了,姑娘說的也是有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這已不在人世的糟老頭子,也只能做到這了?!?/br> 我聽了,頗感欣慰,點了點頭,道:“你明白就好?!闭f罷,我微微一笑,轉身飄出了房門。 可我不知道的是,老者在我飄出門時,臉上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天陰了。 老者走到病床上的年輕人面前,柔聲細語地對他道:“兒啊,爹只能幫你到這里了。你伯父沒有兒子,他死了,莊家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只可惜爹沒撐住早走了一步,不然也不會讓你眼睜睜地看著你媳婦被搶走。唉,罷了,不提了。從今以后,也是苦盡甘來了?!?/br> 老者抹了抹眼睛,接著道:“剛剛那姑娘啊,我第一眼見她,便知她不是個善茬。正好,活著的人做不了的事,就讓死了的人來做吧,”頓了頓,又道,“兒啊,爹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你了。你以后,好自為之吧。” 病床上的年輕人自然是聽不見他說話的,他只是心中莫名酸澀起來。 “莊參,你醒了啊,”病房門開了,莊家的小廝進來了,“五姨太有事同你相商。” 話畢,一個略顯青澀的少婦走了進來,叫了一句:“阿參?!?/br> “五姨太,你來做什么?”莊參別過了頭去,不看那女子。 女子低了頭,有些苦澀:“你以后不必如此稱呼我了?!?/br> “為何?難道還像從前一般叫你嗎?”莊參看向女子,“你就不怕他嗎?” 女子抬起頭,十分平靜:“他死了?!?/br> “什么?”莊參一愣。 “被鬼殺死了。昨日,我從門縫里,偷偷看到了那女鬼現(xiàn)身的樣子,十分駭人?!?/br> “不敢想象,你竟會說如此荒誕之事?!?/br> 女子低了頭,道:“你信不信都無所謂了。莊家,現(xiàn)在是你的了?!闭f罷,女子便轉頭離開了。 我又飄回了蘇炟所在的房間。蘇炟正坐在椅子上,云新就立在他身后,聽面前的醫(yī)生囑咐著什么。 蘇炟看見我,微微一笑,又把目光移回醫(yī)生的臉上。 我聽見云新焦急的聲音:“大夫,難道只能這樣了嗎?” 大夫嘆了口氣:“別的先不說,只先天性心臟病這一條,就足夠棘手了?!?/br> 蘇炟之前一直沉默不言,聽聞這話,開口問道:“尋常人有這病的,能活多久?” 醫(yī)生答道:“那得看嚴重程度了。像你這般已錯過手術最佳時機的,能活到二十已實屬不易了?!?/br> 蘇炟低頭:“這樣啊……原來我還算長壽?!?/br> 我在一邊靜靜看著,不知怎么竟惋惜起來。雖然我早知道他注定短命了。 “云新,我們回去吧?!碧K炟拿過了那報告,看也不看,只折了一折抓進了手里。 云新扶著蘇炟起來,一步一步向門外挪去。 他的步伐如往日一般沉重,他也如同往日一般保持著微笑……他一點變化都沒有,仿佛方才聽到的事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他出了醫(yī)院的門,隨手便把那報告撕碎扔進了路邊垃圾堆里。 “云新,”他喚了一聲,“老規(guī)矩。” 云新愣了一愣,半帶埋怨:“二爺,又要瞞著大小姐???” “大姐每日都要為廠子里的事煩心,還有大哥的事……讓她再為我的事?lián)?,她遲早會垮的。她心智比常人堅硬,可也禁不住這般cao勞。我是活不長的,與其讓她早早地為此悲哀,不如瞞著她,給她些希望?!碧K炟說著,看似看向了遠處,實際上是看向了我。 云新嘆了口氣,道:“唉,二爺你這樣,讓我們怎么辦啊。這次要怎么編診斷報告的事呢?” “沒查出來,我一生氣就把報告撕了?!碧K炟道。 云新笑了:“二爺,這話大小姐肯定不信。你從小到大,哪里發(fā)過脾氣呢?” 蘇炟一想也是,便又看向我:“也不知要編個什么理由?我是不太會撒謊的?!?/br> 我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道:“報告放在包里,被賊連錢一起偷了?!?/br> “報告放在包里,被賊連錢一起偷了。”蘇炟重復著。 云新張大了嘴:“?。慷?,這樣不好吧?如果大小姐查包里的錢丟沒丟可怎么辦?” “去吃頓飯吧,你大姐又不知道你們吃飯花了多少錢,到時候還不是你一張嘴的事?”我說。 蘇炟點了點頭,看向云新:“咱們去吃頓飯,大姐不知道咱們吃飯花了多少錢,到時候任憑咱們怎么說,大姐都查不出的。” 云新尷尬地笑了笑:“二爺,你怎么變得蔫壞蔫壞的?!?/br> 蘇炟板了臉:“你說什么?” “沒、沒什么?!痹菩旅φf著,然后拉開了車門。 我沒好氣地看著蘇炟:“你不是一直嫌棄我拙劣的謊言么?” “承認說謊了?”他反問。 云新又以為在同他說話,便接話道:“對,我方才說錯了,二爺才不蔫壞呢?!?/br>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蘇炟看了我一眼,便上了車。我跟在他身后,也進了車,坐在他身側。 “你對你姐的態(tài)度,可真不像一個沒有感情的人?!蔽艺f。 蘇炟沒有說話。 等到下車時,他才趁著云新聽不見時,指著自己胸膛,對我道:“可是這里卻一點感覺都沒有。”說罷,他便扭頭,隨著云新進了那家湘菜館。 蘇燃果然信了蘇炟和云新的說辭,罵了那不存在的小偷幾句,便又道:“既然如此,我們先回上海吧,你在上海好好養(yǎng)著。離了上海一個月了,買賣的事雖有陳顯打理,我也不放心,該回去看看了,”又嘆了口氣,“還有你大哥,不知怎么樣了?!?/br> 蘇炟點了點頭:“都聽大姐的?!?/br> “云新啊,”蘇燃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