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呆滯。

    來的是一位女子，年紀(jì)不大，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模樣，穿了件淺黃色的衫子，上衣的下擺很長，窄袖收腰，顯得她身姿十分窈窕動人。

    只遠(yuǎn)遠(yuǎn)看著，就叫人毫不懷疑，此女一定生得十分美貌。

    當(dāng)此亂世，一個姑娘家孤身在外行走，竟然毫不遮掩，看到這邊又打又殺的，也不害怕避讓，這本就已經(jīng)十分古怪了，更叫人無法想到的是，她竟是在一邊上山一邊彈琴。

    這是一位樂師。

    可誰見樂師這般彈奏古琴？

    她以左臂將琴托在了空中，左手幫著固定，只以右手的四根手指隨意撥動著琴弦，那琴隨之一聲聲響起，邊行邊彈，竟是兩不耽誤。

    此時來的正是文笙。

    楊蘭逸找錢少爺幫忙，錢少爺只道楊蘭逸不知怎的花言巧語，了卻了一段露水姻緣，人家姑娘不再糾纏，打算獨自返回家中，這自是要派人護(hù)送一程的。

    他趕緊吩咐護(hù)院的家丁套車，以錢家和王光濟的關(guān)系，文笙非常順利就出了蘭城，錢家的下人把她一路送到了平縣。

    往北的錦關(guān)道由江北賊負(fù)責(zé)把守，錢家同他們沒有深交，送到這里仁至義盡，雙方在平縣分開，文笙留下。錢家人掉頭返回。

    此時的平縣，已經(jīng)聚集了上萬逃難的老百姓。

    錦關(guān)道想也知道不好走，文笙便打算自公雞嶺翻越過去。

    她在青泥山的時候就習(xí)慣了走山路，再加上拜師卞晴川的這大半年受他督促，勤練體力，徒步翻個公雞嶺自然不在話下。

    之前因為是去錢家見楊蘭逸，她穿了女裝?，F(xiàn)在也懶得再換回去。這時節(jié)還在外邊行走，隨身帶著古琴，就算她穿戴的再尋常。也不可能不受人矚目。

    文笙不認(rèn)識路，若不是隱隱聽到這邊山頭的喧嘩交戰(zhàn)聲，可能還要在附近轉(zhuǎn)悠很久。

    她此刻單手彈的正是中那一段散音。

    琴聲厚重低沉，隱隱透著一股悲愴之意。

    她全未想到。公雞嶺竟是這么一副慘狀，嶺上橫七豎八倒的全是尸體。血腥氣被風(fēng)帶著，飄出去很遠(yuǎn)。

    往上走斷臂殘肢隨處可見，更有不少滾落的頭顱，被殺的人少有能閉上眼睛的。臉上猶帶著驚恐和憤恨。

    文笙腳下頓了頓。

    離她不遠(yuǎn)的地方，石頭旁邊死了母子二人，兒子四肢俱被利刃斬下。一只手臂掉在不遠(yuǎn)處，手里緊緊握著一手柴刀。

    這是這么多被殺的人里面。少有正在反抗的，也許正因如此，他也死得頗慘。

    老婦人背倚石頭而坐，腦袋已經(jīng)不見了，張著一雙手臂猶自緊緊把兒子護(hù)在懷里。

    這一幕叫文笙眼睛不覺濕潤，琴中突發(fā)清角之音。

    平民百姓何辜！

    文笙在那母子倆身旁站定，抬頭往山上望去。

    離得近了，她認(rèn)出來，正在打斗的一方為首的竟是付春娘和宋青。他們和這些山賊都是王光濟的手下，不知道為什么事起了內(nèi)訌。

    文笙沒有過多理會，埋頭繼續(xù)往山上去。

    江北眾賊紛紛叫囂：“那女子站??！”“做什么的？”

    出于對樂師的敬畏，這些賊人到是沒敢言語上輕佻放肆。

    文笙不答。

    宋青趁機湊在付春娘旁邊，悄聲問：“大當(dāng)家，這是不是上回去咱們山寨的那位顧姑娘？”

    付春娘也覺著像：“她不是考進(jìn)玄音閣了么，怎么會一個人出現(xiàn)在這里？”

    “怎么辦？”

    “先借機脫身吧?！?/br>
    文笙越走越近，付春娘收了兵刃，飛身沖她而來。

    離著還有十余丈遠(yuǎn)，文笙手下琴弦“錚錚”兩聲重音，付春娘身形一滯，竟是再不能靠前。

    她心中暗自驚駭，站定了含笑打招呼：“顧姑娘，幸會！上次在我的山寨一別，可有日子沒見了。”

    付春娘這里套著近乎，卻不知文笙前不久才在天女湖見過她。

    這付春娘鐵了心追隨王光濟，從鄴州大老遠(yuǎn)率眾趕來，卻又和江北賊寇在這里相互喝罵抄家伙火拼，文笙不知她出于何種想法，加上云鷺不在，自己孤身一個樂師沒人保護(hù)，不敢掉以輕心，故而只是點了一下頭，手上琴聲未停，依舊往山頂上走去。

    在一眾江北賊眼中，卻是來了個和鄴州響馬相熟的樂師。

    隨著此女走近，他們也感受到了所帶來的無形阻礙。

    那是一股強大的排斥之力，眾人仿佛突然置身于大江大河之上，腳下無根，明知對方在與激流相抗，揚帆破浪，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人家越走越遠(yuǎn)，無力阻攔。

    有那自制力弱的，竟然隨著踉蹌了一下，有了暈船的感覺。

    宋青趁機沖手下人喝道：“咱們走！”

    幾十個鄴州響馬遙遙圍成一個圈，將文笙護(hù)在了當(dāng)中，跟著往山上撤。

    看似保護(hù)，其實他們自己也清楚得很，人家根本不信任他們，也不容他們接近。

    付春娘持兵器跟在最后，沖一眾江北賊冷笑道：“敢打姑奶奶的主意，瞎了你們的狗眼！這事沒完，我到要去蘭城請王大哥說說看，還沒立下寸功，就想用下流的手段吞并我們鄴州一支，這等人究竟該不該殺！”

    江北賊這邊又有好幾個分支派別，眾人一聽付春娘殺了自己人還振振有詞，紛紛出言叫囂，只是好幾個人搶著說話，聽上去亂哄哄的，這回?fù)袈犐先]什么力道。

    兩邊由打斗變成了對罵，付春娘等人跟著文笙上到山頂，對方?jīng)]有追趕，漸漸離得遠(yuǎn)了，這場紛爭才算告一段落。

    付春娘見文笙依舊彈琴而行，對他們并不怎么理會，訕訕一笑，叫自己人又往后退了退，道：“顧姑娘，你是要翻過公雞嶺么，我?guī)湍銕钒?。?/br>
    文笙這才停了琴，將“太平”抱在懷里，抬眼注視她，開口問道：“今天這般情形，諸位還要跟著王光濟繼續(xù)走下去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別人懷寶劍，我有筆如刀（粉185＋）

    雖然和江北賊鬧翻了，付春娘卻沒有想過要改弦易轍，另找旁的出路。

    王光濟現(xiàn)在幾乎占領(lǐng)了整個江北，勢力每一天都在擴張，朱子良空有那么多兵馬卻拿他毫無辦法，關(guān)中各地，不知有多少人暗中前來聯(lián)絡(luò)，盼著義軍早早打到他們那里。

    在付春娘等人看來，王光濟的前景可謂是一片光明，眾人好不容易有了從龍的盼頭，她哪舍得就此放棄。

    故而當(dāng)文笙問起，付春娘就幫著王光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