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被區(qū)區(qū)一顆丹藥放倒，看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難免叫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他推開房門，就見付蘭誠手腳帶著沉重的鐐銬，鐵鏈纏身。被牢牢綁在一張石床上，嘴里塞著布團，怒目圓睜，青筋凸起多高，神情看上去十分猙獰。

    為了方便診治，付蘭誠的頭發(fā)全都被剃去，光溜溜的腦袋上扎了幾根針。

    這針可比王十三頭上金針粗長得多。頭頂幾處要xue剛放過血。鮮血淋淋看著頗為瘆人。

    都這樣了付蘭誠還不消停，兩腿不時用力，掙得鐵鏈“嘩啦啦”響。伴著一股sao臭之氣，他又失禁了。

    燕白和江審言站在床前，神色透著凝重。

    狄氏兄弟目不轉(zhuǎn)睛一旁守著，生怕付蘭誠力氣太大。掙斷鐵索暴起傷人。

    王十三抬手捂住鼻子，道：“我的娘欸。這樣子了，燕老您也治不好他？”

    燕白見王十三進來，才想起他那些針還沒拔，叫他坐下。一邊取針一邊道：“這是老夫生平所見最歹毒的毒藥，想去除這毒癮很難，非一朝一夕之功?？峙氯迥辏踔潦臧四?。一輩子都要受它影響?！?/br>
    “這么厲害？不是說還有一些丹藥，先拿顆給他吃啊?！?/br>
    燕白神情嚴(yán)厲：“不行，這種藥越吃越是泥足深陷，無法回頭?！?/br>
    取完了針，王十三活動了一下脖子，覺著放松多了。

    付蘭誠這模樣，看出燕白有些束手無策，王十三受不了這氛圍，道：“你們忙，我走了！”

    燕白沒搭理他，到是江審言隨王十三出了屋，關(guān)切地道：“感覺如何？可能做到平心靜氣？”

    王十三連連點頭：“能啊，我這脾氣不知道有多好。你安排的怎么樣了，我可是連卞師父都給你請來了，快著點，趕緊動手，忙完了我好回去。”

    “回哪里？你就在這里安心呆著，你外祖母年紀(jì)也大了，前些日子你不在，總是念叨你，你就不能在老人家跟前多盡盡孝？”江審言瞥了他一眼。

    這次回來，王十三按他的吩咐把胡子留了起來，大胡子一遮，想從他這長相聯(lián)想到陸氏兄弟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那可不行，我媳婦還在大梁呢，這次來完全是為了幫你，外婆那里你只管放心，我這半道撿回來的怎么也親不過你這親兒子。”他到是不放過一切刺激江審言的機會。

    江審言冷笑：“那是自然，外孫外孫，多個外字，心就野得收不回來。我叫你留下是一片好意，免得你回大梁去，聽到那些瞧不起你罵你的話，失去理智忍不住發(fā)瘋?！?/br>
    江審言這話可不是憑空臆造，付春娘、王七護送卞晴川來到江府，王十三自然要熱情招待，仔細(xì)詢問這段時間大梁尤其是文笙的情況。

    付春娘惦著舊過節(jié)，有意要看王十三笑話，一點也沒隱瞞，把最近大梁關(guān)于王十三和文笙的謠言好一通學(xué)。

    王十三素來心大，對別人怎么罵他都不在乎，偏偏這一回，卻鉆了牛角尖。

    要是別的也就罷了，關(guān)系文笙，他其實心里一直是有些自卑的，覺著自己配不上對方。

    付春娘帶著三分蔑視的眼神和那些話就像大錘子一樣重重?fù)粼谒纳?，叫他覺著既委屈又惶恐。

    他拼命回憶著和文笙一同過江，拜月臺斗樂以及到南崇的這一路，是這樣么？自己癩蛤蟆想吃天鵝rou，趁人之危，文笙迫于無奈別無選擇，才接受了自己？

    他一方面覺著文笙應(yīng)該是喜歡自己的，她并沒有把世俗禮法看在眼里，絕不會委屈求全，一方面卻又隱隱覺著若當(dāng)初過江的時候不是機緣巧合，云鷺留了下來，那后面這一些美好的回憶都不會存在。

    結(jié)果糾結(jié)之下當(dāng)天晚上他的就出了岔子，若非燕白出手，說不定已經(jīng)走火入魔。

    故而江審言這么一提，王十三便啞了火，道：“不說了，和你爭得什么勁，反正我要早早回大梁，你看著辦。我陪外婆去！”

    江審言望著他寬厚的后背，一時又好氣又好笑。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緊鑼密鼓的準(zhǔn)備，都告訴這小子計劃正月里發(fā)動，將太師吳德水和其黨羽一網(wǎng)打盡，這小子竟連一個月都等不及。

    王十三去陪江老夫人只是借口，他被外婆抓著試了一通過年的新衣裳，好不容易脫身去了前院。

    一晃又快過年了。

    上一個春節(jié)是文笙陪他過的，是他這輩子過的最開心、最有意義的一個年。

    不知道她在離水過的好不好，越到年節(jié)，越是想得厲害，覺著歸心似箭。

    王十三在前院和王七等人胡侃了一通，又比劃了兩招，這才克制住莫名其妙的不安，連王七都覺出來他今天不對勁兒來，奇道：“十三你是屁股底下長草了么，這么神不守舍的？”

    正說話間，云鷺匆匆進門，神色凝重，招呼王十三：“離水急信，顧姑娘和譚夢州順金山斗樂，出了意外，眼下生死未卜，這是她走前寫給你的信，杜先生也有一封信?！?/br>
    離水和嘉通遠(yuǎn)隔千山萬水，杜元樸送出的信直到現(xiàn)在才到。

    王十三神色大變，云鷺只覺眼前一花，手里的信已被王十三奪走。

    王十三鐵青著臉，低頭拆信，偏偏手抖得厲害，折騰良久還是未能拆開。

    今日卞晴川不在，余人和文笙關(guān)系沒有那么密切，雖然吃驚，卻都很有眼色的沒急著向云鷺詢問究竟。

    這時候王十三終于把信拆開，他先看文笙的信，再看杜元樸對于前因后果的解釋交待，心里有事，未及細(xì)看，一目十行看完，只覺腦袋里轟隆隆作響，眼前發(fā)黑，顧不得旁人在后頭叫他，拔腿就走，茫茫然出了江府的大門。

    這是嘉通的街道，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風(fēng)挺大，吹動著他的衣衫，這是白天還是黑夜？

    王十三手里抓著那幾頁紙，一氣瞎走，不知怎的就走到了鐘鼓樓下。

    他推開樓門走進去，有幾個兵卒過來詢問，被他抓著衣領(lǐng)直接丟了出去。

    樓里再沒有旁人，王十三慢慢走上了三樓。

    這一年了，不曾有人上來，窗戶前面的桌子還在。王十三也不管上面落了厚厚一層灰，直接坐上去，直勾勾隔窗望著外邊的上露園。

    過了一陣，他重把文笙的信打開，這次有了心理準(zhǔn)備，一個字一個字的細(xì)讀。

    不知讀到第幾遍，他再也忍不住，徑直躺在桌案上，將那信紙蒙在臉上，很快，薄薄的信紙便被淚水打濕。

    老天爺，為什么要這樣？

    譚老賊死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