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城南街的太平洋大酒店吧，那兒正招服務(wù)員呢，你不妨去試一下，也算體驗體驗生活吧。

    我拉不下臉，朋友見了我，得怎么賤看我呀。

    這有什么，你往那一站，屁事不干，只說不做，照樣拿錢。什么歡迎光臨呀，謝謝惠顧呀，下次再來呀。就這幾句話，就站倆小時，就能拿這個數(shù)。

    多少？

    三百。一個月。

    也忒低了點吧？我一個傾國大美人，擱那每天嘮叨倆小時，一個月才這點錢，不干。

    不少了我的姑奶奶，一個小時五塊錢了，這在全國青工的平均工資里算是很高很高的了。你知足吧你，你說你除了那張破臉蛋還看算比較不嚇人一點之外，你還有什么資本挑三揀四的？

    好哇，北斗，你竟然敢公然諷刺我的天仙般的美貌，我跟你拼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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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情愿歸不情愿，我還是去做了。畢竟生活所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也真應(yīng)了那句老話，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我他媽算是服了，徹底服了，從前我不信命，現(xiàn)在，我信了。

    北斗也撈到了一份家教的活計，教一五歲的正讀著小學(xué)一年級的小毛孩子外語，北斗的英語說得特好，有次對著我的染燙的新發(fā)型嘰哩咕嚕了一通，最后我才弄明白，敢情這家伙用外國的語言贊美我呢。

    日子就這么日復(fù)一日地流淌過去，白天大家各做各事，主要是我在聽課，他在著手畢業(yè)論文，晚上我們?nèi)耘f各行其是，主要是我去酒店陪臉迎客，他去人家中給小朋友輔導(dǎo)外文，十點鐘以后，便是我們難得的相聚時間了。通常我們會尋家咖啡廳，換上體面的衣裝，像孔乙己一樣，慢慢地坐喝，邊喝邊聊，漫無邊際。

    之后我們通常會到游樂場打打桌球，不是自吹，我在這方面可是資深老手了，北斗他不是我對手，基本上十局他要輸?shù)袅帧Ｎ蚁嘈疟倍肥莻€誠實老實的社會主義好青年，他不會故意讓我的。

    之后我們通常會互相說再見，擁抱一下，或者兩下，接著打一個深情的Kiss，也許兩個，最后再說一次明晚見，他回租屋，我回學(xué)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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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問問你，如果跟你最親的一個人突然有一天死在了你的身邊，并且你毫不知覺，當(dāng)你猛然發(fā)現(xiàn)了的時候，你會是有一種什么感覺？什么心情？

    兩個字，悲傷。

    那天和往常一樣，我和北斗下班了之后到處玩，我們?nèi)サ蠌d蹦迪，去溜冰場溜冰，然后去酒吧喝酒，去KTV唱歌，然后打的回去，北斗一路送我到校門口，我們互吻了對方，我們又要分開的時候，北斗說了一句話。

    今天晚上可以去我那兒陪我嗎？北斗臉上有紅暈，眼神顯得很期待。

    干嘛呀，想吃了我啊。我的口氣百無聊賴。

    忘了告訴你，今天是我生日，二十三歲生日。

    啊？！我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我不騙你，二十三年前的農(nóng)歷六月初三，我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那那，你為什么不早說，我也給你準(zhǔn)備點小禮物？

    不用了，你就是上天賜給我的最貴重的禮物，只要你在我身邊，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我一生悲苦，我認(rèn)識了你，我真幸運。

    快別說這些啦，我答應(yīng)你，我陪著你，以后我都會陪著你，你是北斗，我是七星，北斗七星永不分離，永遠(yuǎn)相伴。

    我跟著北斗去了他的住的地方，路上我們都無話可說，我伏在他的胸前，感受著他的厚重的心跳，我想，這個男人，就是我一生所要尋找的伴侶了。

    我們下了車，頓時精神抖擻起來，北斗看來是早有準(zhǔn)備，房間里掛滿了紅紅綠綠的小彩燈，地面打掃得分外干凈，書柜被臨時當(dāng)作了方桌，上面鋪著一張紅色的綢布，綢布上面是蛋糕，二十三根蠟燭已然安插好，只等著點火吹熄了。

    我為北斗的精心布置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沒想到這么一個粗獷的男人也有如此細(xì)膩的一面，看來我還是沒有完全讀懂他。

    北斗說，坐下吧。于是我坐下。

    北斗說，點上蠟燭吧。

    我們一齊動手，象征著歲月和年華蠟燭們被一一燃起，然后北斗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許下了心愿，然后我們吹滅燭火，分著蛋糕吃。

    北斗說，你累了吧。

    嗯。眼皮好沉。

    你先休息吧，我還有幾份資料沒查，明天一早我我會喊你的。

    我就躺下睡了。我確實感覺很疲乏，一閉眼，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北斗躺在我的身邊，衣服一件也沒脫，頭發(fā)梳得很齊整，眼角卻有尚未被體溫溶化的淚水，淚水晶瑩，我的身體倒映在里面，變得好小好小。

    我很奇怪北斗一夜都沒有碰我，他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他一定有難言之隱。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說，嘿小子該起床了太陽曬到屁股了。

    他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我想，可能是他睡得太死，于是又加了把勁兒，推搡了他一下，說懶得理我怎么地，裝，可著勁兒裝吧，最好永遠(yuǎn)都不要醒過來。

    我一語成讖，他真的永遠(yuǎn)都沒有醒過來。

    我發(fā)現(xiàn)地板上到處撒著一粒粒的安眠藥的時候，為時已晚，太晚了。

    14

    救護車呼嘯而來呼嘯而去，載著北斗和我，北斗平躺在擔(dān)架上，身上蓋著薄薄的白色床單，我安坐在他的身旁，面無表情，心若刀割。

    北斗進了急救室，我在外面等他出來。我在門外默數(shù)著自己急劇的心跳，想象著北斗出來時的樣子，他會微笑著對我說，星兒，我餓了，咱到北直門吃六合包去。

    但這是不可能的。

    北斗走了。大夫說，他已經(jīng)無藥可治，他所吞下的藥量太大，你節(jié)哀吧。

    我的心涼透了，仿佛也像北斗一樣停止了跳動。

    北斗給我留下了一封信，應(yīng)該是他自殺的當(dāng)天晚上寫給我的，我估計是他看到我睡著了，就提筆寫了遺言，然后就走了。

    北斗在信里說，星兒，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連聲招呼都沒打，這也不是我的本意。我想死，已很久了。你知道我原來的那個鄉(xiāng)下女友嗎，是她逼我的。我欠她的太多太多，我無法不這么做。她在上個月懷了孕，挺著個大肚子來找我，說要我負(fù)責(zé)任，說孩子是我的。我當(dāng)然不會輕信她的謊言。我知道這孩子肯定是她的現(xiàn)在的男朋友的，他的男朋友應(yīng)該是個喜新厭舊的家伙，他愛上了別人，于是就把她甩了。她沒辦法，身在異鄉(xiāng)，又很年輕，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懷上了孩子，周圍的老師同學(xué)會怎么看她，這事如果不慎傳到了家中，他爹是個極愛面子的人，不把她吃了才怪。并且那個時候已超過了打胎期，硬打的話會有生命危險，走投無路了，才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