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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是開口安慰道,“早該考慮這個問題的。要不回去的時候,你自己坐馬車走,雖然顛簸些,總比坐船好過?!?/br> 行云卻立刻拒絕了,“不必,奴婢只是怕姑娘不適。我當然還是跟著姑娘?!?/br> 眉畔搖頭失笑,“我身邊有那么多人跟著呢,你不必擔心?!?/br> 行云心道就是有那么多人我才擔心,一邊想一邊不著痕跡的瞪了元子青一眼。這動靜沒有滿過元子青的眼,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看來自己還是不得這個婢女的心。 略略歇息之后,感覺就要好得多。關(guān)家在這邊有莊子,眉畔回京才不到一年時間,這邊自然還是一切如故。派了人去通報,沒一會兒莊頭就帶著人來迎了。 莊子在城外,眾人雇了馬車,又走了近一個時辰才到了地方。 元子青先下了車,抬頭一望,眼前是一片綠水環(huán)繞,水邊開墾出大片良田。遠遠的能看見山腳處的那一片莊子,地方實在不算大,但在這樣的地方,已經(jīng)算是難得了。 接下來的路馬車走不過去,要步行前往。好在也就不到一里路,看看山看看水也就到了。眉畔走在元子青身側(cè),介紹到,“這路上鋪了小石子,父親聽人說,常在上頭走走,身子康健些。索性就讓人鋪了那么一條路,故意讓馬車進不來,好讓大家多走走。” 本來是極有趣的事,只因物是人非,眉畔說到最后,自己倒黯然起來了。 元子青雖然對未來岳父未曾謀面,然而只是從眉畔的只言片語,只是從這偶爾窺見的一鱗半爪中,亦可懷想出斯人風姿。能夠教導出眉畔這樣的女兒,本來就可親可敬,如今更添了三分欽佩。可惜緣分未夠,竟不得一面。 又走了一會兒,快到莊子里,眉畔才打起精神道,“這莊子修來只是為了方便管理周圍的佃戶,其實住在這里的時間不多。所以難免有些寒酸,世子不要嫌棄才是?!?/br> 又低聲解釋道,“那位就住在不遠處的村子里,從這里過去方便些?!边@才是真正用意。 元子青含笑道,“眉畔都不覺得委屈,我有何可委屈?況且我也并不覺得山居簡陋,反而早就熟悉了?!?/br> 眉畔想起他那個叫做“出岫”的山間別院,也跟著一笑。 從始至終,元子青沒有對眉畔提起過,實則他在出京之前,得了皇帝的恩準,許他暫住在西京行宮之中。反正眉畔是不可能跟著他一起去住的,住在那邊倒顯得麻煩,索性不提了。 跟行宮比,這里當然簡陋寒酸,然而元子青自己卻更喜歡這里,因為有人氣。 到底是旅途勞頓,當時不覺得,如今到了莊子里安頓下來,眉畔頓時覺得十分疲憊,足足休息了兩日功夫,才算是緩過來些。元子青身體不好,反而比她更累,多歇了兩天,臉色才好看些。 在去請那位曲神醫(yī)之前,眉畔決定先上山給父母掃墓。這也是她回來的目的之一,倒并不只是個敷衍張氏的借口。 這時已經(jīng)是深秋了,進山的路上顯得十分蕭瑟,絕大部分樹葉枯黃脫落,秋風肅肅,掠過山林時總能留下陣陣回響,越發(fā)顯得清寂。 “這里倒是個好地方?!痹忧嗖幌影察o,倒覺得十分舒適。他本性不愛熱鬧,這自然的山林,倒是更得他歡心。 眉畔道,“父親也常這么說。所以母親臨終前,要求將他們葬在此處,不愿回歸祖墳?!?/br> 她自己其實并不太喜歡這種過分的寂靜,好像全世界都只有自己一個人。 這條路眉畔簡直太熟悉了,上輩子她不知道多少次一個人走過,在這條路上來回,徘徊,迷惘,甚至痛哭失聲……事實上她對這里沒有一絲好的印象。每一次來看望父母,她都能夠更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是被她們丟棄在這世上的,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 可每次又還是會來。那種復雜的心情,眉畔自己都說不清楚。 然而今天,元子青走在身邊,這一路的寂靜,反而都有了一種安寧的味道,讓人忍不住的喜歡。 跟來的人遠遠落在后面,兩人也只是偶爾交談,似乎都在享受這樣的平靜安寧。直到遠遠的看見墳墓所在,才又重新肅容斂笑。 跟來的人一齊動手,將墳墓清理一新。然后眉畔才在墓碑前跪下,“爹,娘,女兒來看你們了?!?/br> 元子青也跟著跪了下來,“拜見伯父伯母?!?/br> 眉畔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然后才繼續(xù)道,“爹,娘,女兒訂親了。這就是女兒訂親的對象,跟著過來看你們了。你們放心吧,我……會過得很好,不辜負……這一生?!?/br> 她想起從前的自己,無數(shù)次的在父母墳前哭過,但那時她從未吐露過對元子青的情誼,只是黯然神傷。因為明知不可能,便也不愿意別人為她擔心。 這一生像是偷來的。 所以她絕不會辜負任何一天。 元子青也在一旁道,“請伯父伯母放心,青會照顧好眉畔,不讓她再受絲毫委屈?!?/br> 兩個人在墳前磕了頭,元子青這才注意到墓碑下還刻了一行小字:霽月初逢人面去,一夜春風到眉邊。 他默念了兩遍,又伸手描摹了一下。眉畔注意到了他的動作,便道,“這是我爹新婚之夜寫給我娘的詩,寫的是他們初逢時的場景。這是娘最喜歡的一句,臨去前還一直念著,我就讓人刻在墓碑上了?!?/br> “原來如此?!痹忧嘣缰肋@對夫婦鶼鰈情深,但現(xiàn)在看到了,還是覺得心頭震動。 這世上的感情雖多,可生死相依,卻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夠做得到的?;蛟S在別人看來太決絕太激烈,可元子青卻只覺得歆羨。 ——這或許是因為他的病從小要求他不動心不動氣,無論遇到什么事,都要平常以對,反而少了這樣的燦如煙火般的熱烈。就像是一杯溫吞吞的白開水,明知于己有益,仍嫌寡淡無味。 直到他遇到關(guān)眉畔。 眉畔也低著頭看著那兩句詩,片刻后才道,“其實我的名字,就來自這一句詩。娘說婚后爹最喜歡為她畫眉,她給我取這個名字,是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夠遇到這樣一個人?!?/br> “只是從前我總是不懂,更不信這世上會正好有這么一個人,等著我去尋找?!?/br> 直到她遇到了元子青。 命運是最奇妙的一件東西,將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兩個人牽絆在一起,一點道理都不講,偏偏還讓人甘之如飴,生不起氣來。 跪的時間久了,眉畔起身的時候踉蹌了一下,元子青連忙伸手把人扶住,讓她扶著墓碑站穩(wěn),然后自己蹲下身去,替她一點一點揉捏發(fā)麻的雙腿和疼痛的膝蓋。 這種滋味眉畔說不出來。 應該是很難受的,但這難受里,還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酥麻。她低頭看著元子青毫不避諱的動作,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