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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的臉兀地煞白一片。劉平江放在被外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 在二人昏迷時,終于對劉平江有了些興趣的劉拂,使人從那小院中拿來了他平日的練習(xí),繼而驗證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提前出貢院的劉平江確實不是個庸才。 她興致勃勃地觀察著對方,好奇他會選擇不受嗟來之食,還是承了周行的人情。 前者看似大義凜然,但從他沒能護下劉小蘭起,這份大義里就摻雜了許多個人的愧疚在里面。 而如果選擇后者……則要看他是為了前程、為了保命、還是為了別的。 不論是為了什么,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所為。 所謂直臣,并非是指執(zhí)拗,而是直言納諫,乃是社稷之左,拓低擎天。 哪個君王,都不需要只會一根筋走到黑的臣子,這樣的人,只適合做個田家翁,甚至連給幼童蒙學(xué)都不適合。 雖與劉平江相處不多,但劉拂也從未想過他會走第三天路——借此抱上周三公子的背景,憑meimei獲利。 “我的病,可嚴重么?” 劉拂回道:“風(fēng)邪入體,說不得多重,不喝藥卻能要人命?!?/br> 劉平江不知想到什么,苦笑一聲,顫著手捧起半溫的藥碗,仰頭飲盡。 “放心,我不需騙你……將養(yǎng)幾日就好,用不著像劉先生那般賣兒竇女才能活命?!?/br> 想起劉小蘭的遭遇,從未見過其父的劉拂,到底刺了與此事并未有太大相關(guān)的劉平江一句。 “你且在這里休息幾日,不必急著走?!?/br> 劉拂招來陳遲,向著劉平江道:“這是我身邊最得力的人,名喚陳遲。你大病初愈,若有什么需求,使他去辦就是。” 她對劉平江的態(tài)度算得上極有禮數(shù),除了不似面對嫡親兄長外,再無一絲不妥。 可就是這“無一絲不妥”,才是最讓劉平江神傷的。 半倚在床頭的劉平江眸色微黯,先點頭應(yīng)下,才向著陳遲輕聲道:“勞煩了?!?/br> 從進屋起,就頗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陳遲慌了慌,忙道不敢。 劉拂見兩人相處的還算不錯,也就不再cao心。 左右他還需住在此處,探查這個人是否可以成才,也不需這一時半刻。 且看他方才被刺也只是苦笑并不辯解,約莫著也是看透了劉秀才與劉李氏的為人。 這倒是讓劉拂越發(fā)高看他了些。 當(dāng)今以孝治天下。即便都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可父母亦是凡人,一個自幼受禮儀孝道教養(yǎng)大的讀書人,能坦認父母的不是,可稱得上是稀少了。 當(dāng)聽到門口隱隱傳來的動靜時,劉拂理了理衣衫,大步朝著門外走去。 為了周三公子的面子,她還得裝作來探望時恰巧與方奇然、蔣存撞見才是。 金烏將墜便已歸府,看來方、蔣二人卷子交得也挺快。 第一解元、第二亞元、前五皆為經(jīng)魁,其后全是文魁,再沒什么意思。 她劉云浮的大名雖不能留在五經(jīng)魁的牌匾上,好賴也多多少少有些她的功勞,能補一補她不能參加科舉的遺憾。 也不知五十年后,湖州問杏道上,會不會再立著一座屬于“劉平明”的解元牌坊? 被自己的突發(fā)奇想驚了一跳,劉拂啞然失笑。 *** 接下來等待放榜的一個月,劉拂再未如之前那般迫著五人讀書。 她在看過五人默下的答卷后,甚至沒有多做評論,亦沒有拿去讓小宋先生與宋院長點評,默默收起他們的手稿,在一眾忐忑的目光中,拍下了一沓空白帖子。 “你們看我作甚?” 劉拂邊吩咐陳遲、方柳等幾個小廝替眾位公子擺好筆墨,邊笑問眾人。 “云浮,這是?” 見謝顯咬牙不吭聲,年歲最長的方奇然只好咬牙頂上。 他話剛說完,自己也被其中的猶疑緊張逗得一樂,望著難得一身粉裙的少女,奇怪他為何會如此膽戰(zhàn)心驚。 明明平日談笑時,大家的相處還十分合契。 方奇然左右看看,果見其余三人臉上都是一般無二的緊張。 想來……想來大家都是被這將近半年近乎磨練般的勤學(xué)苦讀嚇著了。 “同窗之情丟不得,左右放榜還早,不如與一眾同窗同樂一場,也好為日后做個鋪墊?!?/br> 劉拂扯出早就備好的名錄,分發(fā)與幾人:“論地頭蛇,咱們這兒有知府家二爺、同知家公子;論強龍,咱們這兒有祁國公嫡孫、將軍府少將軍與戶部御史幼子,你們幾個若不開個文會玩玩兒,只怕其他人便是有心交際,也要收斂一二。” 蔣存猶豫道:“可是,不說謝賢弟與徐兄,咱們?nèi)齻€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 劉拂輕笑道:“我知曉二哥的顧慮,不過是‘孤臣’二字,對否?” 見蔣存點頭,劉拂隨手拾起個茶寵擲向他。 蔣存輕而易舉地接住,不必劉拂再說,便知自己有什么地方想左了。 半年來在劉拂的有意規(guī)劃下,他已習(xí)慣了在發(fā)現(xiàn)不對時就從頭細細反思,戒驕戒躁之余,也并沒因此磨滅天生的直覺。 “我等雖是權(quán)貴之子,即便在圣上面前留下微末印象,卻也不代表著就與父輩相同?” 劉拂點頭,接著引導(dǎo)道:“二哥再想想,我方才說的什么?” 仿佛有什么劃過眼前,四人微愣,皆陷入沉思。 正在此時,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劉拂向外望去,正見臉色還算不得太好,卻獨自前來的周行。 她急忙上前扶住對方:“才一天功夫,三哥不該下床的。” 這次周行的運氣比上次還糟。 之前尚還隔了幾個位置,僅有味道隱隱飄來,今遭則是緊緊挨著,哪怕冬日味道輕些,也夠出身富貴生性好潔的周行難以忍受。 鄉(xiāng)試九日,周行只在每次歸府時才強塞進去一口東西,就連水也沒有多喝,再加上人在貢院時夜不能寐,比之八月那場,可謂是吃了大苦頭。 也就是身強體健如周行者,才能在不進米炊的情況下硬撐著答完題。 可就算對他來說,也是大大的傷身。 “我是來送個東西?!?/br> 劉拂笑道:“什么東西這樣寶貝,竟要三哥親送?” 周行抿唇,仍顯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對我來說,確是天地間最寶貴的東西。” 被他透著十分認真的目光所懾,劉拂也不由自主鄭重起來。 從懷中掏出一沓疊得方正的紙箋,雙手遞與劉拂,周行眉眼含笑,略退一步。 劉拂在接過后,便已知曉這是什么東西。 哪怕她經(jīng)歷頗多,此時也不免動容。 來此世業(yè)已三年,她終于無需避忌,可堂堂正正的對外稱自己姓劉名拂。 “三哥,多謝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