務(wù)是最要緊的時候，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會讓事情變得更加復(fù)雜，應(yīng)該不去管的。

    但是約定的時間到了，他還是來了。

    柳樹下等待，倒像是等待著情人的青年。但是他知道他不是，他們沒有什么約定，甚至連手都沒有牽過。

    但是，但是‘情人’這個詞在心里輾轉(zhuǎn)了一圈，他那顆干凈利落劃開敵人的脖子也不會多跳的心臟立刻收緊了。

    等到莉急匆匆地趕到的時候，他平靜的內(nèi)心才再次跳動起來。干燥修長的手指有些涼，拂過莉一絲跳出來的碎發(fā)。兩個人不用說話，他們有心。

    兩個人這一次并沒有選擇在偏僻的庭院里，而是上了一只停留在湖邊的小船。

    吉原是第一大的花街，甚至有一個大湖。上面飄蕩著一只一只的船只，一些是來吉原的男人帶著游女游湖玩耍，另一些是在湖上‘做生意’的。

    莉坐在船篷里，這樣就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最近風(fēng)頭正盛的花魁竹姬竟然在和一個陌生男子幽會。

    千手扉間拿起竹篙輕輕一點岸邊，小船就蕩開了。

    這個時間湖上本來就沒有什么人，等到了湖心莉就從船篷里出來了。她輕輕脫下木屐坐在船沿上，把腳伸進水里，抬頭問。

    “大人，您說水里會住著河童或者橋姬嗎？突然抓住我的小腿這樣?！?/br>
    千手扉間的視力很好，從上往下看可以很清楚看到莉浸在湖水里以上到衣擺部分的一截小腿。

    比最好的玉石還要溫潤的光澤，比天邊終年不化的積雪還要潔白，帶著少女的一點點圓潤。

    他放下竹篙，蹲下身和莉平視。

    “沒有那種東西，這世界上沒有妖怪。不過如果有妖怪的話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我的刀可以斬殺妖怪?！?/br>
    千手扉間現(xiàn)在的身份是一位貴族的武士護衛(wèi)，用刀什么的似乎很平常。

    莉卻笑了，她不笑的時候已經(jīng)很迷人了，冷漠的姿態(tài)甚至有一種近乎折磨的美感。

    當(dāng)她笑的時候卻更加迷人——那是秋天的紅楓落下了，是冬日的白雪灑下了，是春季的粉櫻飄下了，是夏天的陽光墜落了。

    無法抗拒，不要抵抗。

    “大人怎么這么說啊，明明現(xiàn)在沒有刀不是嗎？”

    對于千手扉間來說斬殺妖怪根本用不著刀劍，強大的忍者的力量就是這樣。

    但是不能說，這一刻他終于知道他想要告訴她，他想保護她，因為一句無法說出口的話。

    最終也只能摸摸她的頭：“并不需要那個，我心里住著一把刀。”

    或者說他作為忍者本身就是一把強韌的刀劍。

    少女卻像是聽到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小腿立刻從湖水里撩起來了，在經(jīng)過的船板上留下蜿蜒的水跡。抓住眼前青年的手追問。

    “什么啊，大人心里竟然住著一把刀，難道不該是我嗎？”

    一向把冷靜自持熔進一言一行的男人這時候罕見的愣住了，心里又酸又軟。

    如果心能夠自己說話的話，這時候的千手扉間心里大概已經(jīng)不停地在大聲說‘是你，是你，只有你’，心當(dāng)然比人誠實的多。

    看到了扉間的沉默，心里說不出來是遺憾還是坦然。女孩子想要談一場毫無保留的戀愛難道有錯嗎，但是她知道她自己也不是毫無保留的，那么這樣還不會心里不安，算是扯平了。

    “是這樣啊，我知道了。那么大人，可不可以請您把您的刀劍往旁邊挪一挪，空出一小塊地方呢。只要一點點地方就好了，我只用占一點點地方?！?/br>
    少女仰著頭這樣傾訴，眼睛里倒映著你，滿滿的只有你。鐵石心腸的人也要動容，更不論已經(jīng)動心的人——再不承認(rèn)也不能改變事實。

    他嘴唇動了幾下，總算緩慢但堅定地說出了那句‘好’。

    千手扉間，如今還不會知道他將來會成為怎樣了不起的角色，或許那時候他曾經(jīng)口不對心，曾經(jīng)虛情假意。但是這個約定，他的的確確遵守了一輩子。

    少女滿足了，扶著他的手站起來。這時候兩個人擁抱的姿勢，從沒有這樣近過，比上次相擁還要近。

    千手扉間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兒時日復(fù)一日的修煉，想起了一個又一個死掉的兄弟，想起了當(dāng)初他和板間還有大哥在樹林里說話。

    這些痛苦或者眷戀的記憶全都翻上來了，據(jù)說人在死前才會經(jīng)歷一生，他終于得到了某種啟示——這就是他的‘死’前了。

    高大的青年微微低下了身，扶住莉的腰和脊背。波光里是有情人相擁親吻，快樂嗎？快樂的。那么別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長樂姬大人回來了呀！”

    猿飛慶助手臂攔在莉的身前。

    莉的臉上還帶著笑意，本來應(yīng)該是美麗非凡的，這時候猿飛慶助卻覺得十分刺眼。

    莉才懶得管這個‘神經(jīng)病’又在發(fā)什么瘋，只從旁邊輕巧地一躲，就繞了過去。

    到了吉原以后猿飛慶助就再也沒叫過莉本身的名號，對于‘竹姬’這個藝名，他適應(yīng)地比莉還好。這時候叫出這個名字只不過是為了提醒她她的身份和這時候的任務(wù)罷了。

    她不耐煩地把他趕出去要自己換衣服，盯著他的眼睛。

    “我不要你提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反而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猿飛慶助當(dāng)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確最擅長‘逢場作戲’，但他絕不會去干擾心愛的人的戀情。

    因為真正付出的愛不是不求回報的嗎？只要愛人快樂就好，他還曾經(jīng)替曾經(jīng)的‘戀人’幫忙傳遞過心意。

    莉以為他又是一場表演，吃醋的表演。不過這已經(jīng)影響到她了，算他越界，才有一句警告。

    她不知道正好說中了，他確實越界了，不是對她越界了，而是在自己心里越界了。

    戀愛很美好，工作卻還是要做的。雖然為了防備被人看出端倪，她不會換上方便行動的忍者服侍，但是浴衣已經(jīng)算是不錯的了，頭發(fā)也格外簡單。

    做出這樣的打扮，她就進入了火之國大貴族休息的房間。為了不出意外，她在保護他的時候是不能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的，中間只有她和猿飛慶助兩個人換班休息。

    火之國大貴族正拿著一本書籍看，平常他們兩個是不交流的。不過今天他放下了書，似乎有點好奇地問。

    “忍者小姐今天是和別人約會去了嗎？”

    “很明顯嗎？這個也看的出來?！崩蛘Ａ苏Ｑ劬?，摸了摸自己的臉。

    火之國大貴族笑著搖了搖頭，指了指紙門外。

    “并不是，是另一位大人，似乎那位忍者大人一直不高興的樣子，好像是我弟弟當(dāng)時抓住老婆偷情。忍者小姐今天又出去了，所以才這樣猜測罷了。”

    莉只能心里吐槽那位戲精演技精湛，也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