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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過來拉起她的手,拿著熱帕子替她凈了手和臉,她這才從恍惚中醒過神來。 此時屋子里已經(jīng)被收拾一新,她名下的那四大丫鬟正屏息靜氣地垂手立于堂前,等著她的示下。 ——珊娘卻是不知道,在那四個丫鬟的眼里,陷在寬大的太師椅里的她,雖然看著身量尚未長足,且還帶著一臉稚氣,可那抹掛在唇邊的莫名微笑,卻忍不住就叫人后背一陣生寒。 見幾個丫鬟都小心翼翼地偷瞄著她,珊娘笑了笑,便重新拾起剛才丟下的話題,又道:“當(dāng)初我搬來西園時,只帶了奶娘一個,你們都是從那時候起就跟著我的。這些年也虧得你們的照顧了,只是我這做主子的無能,竟沒能給你們一個長長久久的好前程。這西園里,誰都不容易,想來你們掙到眼下這一步也都是經(jīng)歷過各種磨難的,若是還跟著我,別的不好說,只怕以后就再沒如今的風(fēng)光了。我不是那種自私的主子,自己出了事,還要拖累大家,所以我不會強(qiáng)求你們繼續(xù)跟著我。如果你們各自有什么更好的前程,或有什么別的打算,我不會怪你們,也不會阻了你們的路,好歹算是我們主仆一場,好聚好散吧?!?/br> 珊娘話畢,屋內(nèi)一片寂寂。她將原本撐在額角的手移到下巴上,就那么帶著種難辨的興味,抬眼一一往眾人臉上掃去。 便只見她的奶娘絞著雙手,雖然努力保持著鎮(zhèn)定,顯然心里很是不安。一等大丫鬟雙元漲紅著一張臉,死咬著唇,好像怕自己會沖口而出什么要緊的話一樣。三和仍是人如其名,只那么平和地垂著眼,誰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四喜飄忽著眼神,一副很怕跟任何人對上眼的模樣。最有趣的是五福。 五福跟只小狗似地,瞪著一雙比旁人都要圓而大的眼,忽而瞅瞅你,忽而看看她,忽而又看著珊娘張了張口,一副想要說什么,又害怕所說的不中聽,會引來責(zé)難的模樣。 于是珊娘看著五福鼓勵地一抬眉,“嗯?” 五福忙屈膝道:“看姑娘說的!哪就到了這一步了?老太太的意思,不過是點(diǎn)醒著姑娘罷了,哪里就要把姑娘挪出去了!姑娘當(dāng)今之計,是趕緊想個法子去向老太太認(rèn)個錯,老太太一向?qū)捄?,定不會怪罪姑娘的。?/br> 珊娘那原本就有些微翹的唇角忍不住就往上提了一提。五福的意思她再清楚不過,這丫頭一向有些懶——不是不愛做事的那種懶,而是懶得應(yīng)酬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叫她換個新主子,跟新人爭寵什么的,大概這丫頭又會大叫:“能不能愉快地當(dāng)差了?!” “可惜了,”珊娘搖搖頭,看著五福笑道,“怕是就算我去請罪,老太太那里也已經(jīng)對我失望至極了呢?!?/br> 老太太雖然每逢初一十五都會吃齋,卻并不是個愛吃素的。當(dāng)家做主這么多年,她又豈能容得別人的一點(diǎn)輕忽?何況珊娘之前的表現(xiàn)太過優(yōu)異,這般突然反常懈怠起來,在老太太看來,即便不算是對她權(quán)威的一種挑釁,至少也是一種刻意的怠慢。 而老太太常說,“三條腿的蛤蟆不多見,兩條腿的人多的是”,便是沒了這扶不上墻的十三姑娘,下面總還有十四姑娘、十五姑娘、十六姑娘……前兒族里的權(quán)七叔才過來報的喜,說是家里又添了個丫頭,這可就排行到第二十三去了呢。而且看樣子她的那些叔伯們?nèi)栽谂ιB(yǎng)著。不僅如此,后面她的兄弟們也很有迎頭趕上的勢頭。最近老太太不就頻頻命人把大哥哥家的大妞妞抱來相看嗎?不定那個才五歲的小丫頭,就是雨字輩中被帶進(jìn)西園教養(yǎng)的第一人呢。 珊娘的唇邊忍不住掛上抹揶揄的笑。前世的她該有多盲目,才看不清老太太不過是把她們這些兒孫們當(dāng)棋子兒養(yǎng)著?為的不過是拿他們替家族換些更好的利益罷了。誰叫他們侯家如今窮得只剩下錢了呢? 說到侯家,其實(shí)祖上也曾有過大富貴,甚至還是開國元勛。不過侯家祖上的功勞雖大,卻沒大到能撈個世襲罔替的爵位。她家的爵位傳了五代,便在珊娘的高祖那一輩終止了。偏這五代中,侯家沒能再出個什么經(jīng)天緯地之才,倒出了不少會撈錢的,因此,等到了她祖父這一代時,家里可算良田萬頃,產(chǎn)業(yè)無數(shù),偏偏只在官場上毫無建樹。 而老太君的娘家,原陽孟氏原本情況跟侯家差不多,也是爵位到了頭的。但孟家和侯家不同的是,孟家很會教養(yǎng)姑娘,上到皇宮里的娘娘,下到地方大員的夫人,竟全都嫁得有品級的人家,因此竟生生把那已經(jīng)到了頭的爵位又傳了兩代。 當(dāng)年侯府(此時已不再是侯爵府,而只是侯姓人家的府?。┑漠?dāng)家太太還是老老老太君。老老老太君在看到孟氏崛起的奇跡后,便福至心靈,決定引進(jìn)學(xué)習(xí)這一“先進(jìn)經(jīng)驗(yàn)”,于是老老老太君直接越過忠厚老實(shí)的老老太君,給自個兒唯一的親孫兒(便是現(xiàn)在的老太爺),定了原陽孟氏的一位千金為妻(便是老太太了)。并且在孟氏千金嫁進(jìn)侯府后的頭一年,就把管家大權(quán)直接越過老老太君交到了當(dāng)年還很年輕的孟老太太手中。于是,侯府便有了“西園模式”。 經(jīng)過這近五十年的栽培,如今侯府雖然還是不如孟家,到底也到了收獲期。嫁出去的姑娘當(dāng)中,品級最高的是珊娘的一個姑姑,為淮陽王府的側(cè)妃;其次是差點(diǎn)做了首輔夫人的一個堂姑婆——之所以說差點(diǎn),是珊娘的那個姑婆命不太好,在丈夫被欽點(diǎn)為首輔之前就病死了,于是這么個上等夫婿竟便宜了別人家。 再說說最差的,大概就是去年才剛出嫁的珊娘的六堂姐了。那位嫁了個知府,五品,卻是填房——沒法子,想吃口熱的,就只能吃別人剩下的。要吃新鮮的,得自個兒慢慢釣魚。而鑒于那位被侯家栽培了二十多年,最后竟便宜了別人家的首輔女婿,特別會算賬的侯家人自然覺得,還是能及時握在手里的才是最好的。 撐著額頭,珊娘又是一陣默默發(fā)笑,卻是笑得底下看著她的幾個丫鬟全都一陣毛骨悚然。 “姑娘……” 雙元猶豫著低喚了一聲。 珊娘眨眨眼,抬頭看著雙元笑道:“來,說吧,你們都有什么打算。如果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牡胤剑惫苷f。哪怕你們看中了誰,想要跟著誰,只要是我能說得上話的,便是幫你們?nèi)栆粏栆矡o妨?!?/br> 她的面前,那四個丫鬟相互對視良久,半晌,雙元才漲紅著臉道:“這些事……怕是由不得我們做主呢?!?/br> 于是珊娘便猜到,這雙元應(yīng)該是跟老太太那里的誰溝通好了去處。因此她笑道:“也是,萬事越不過老太太去。只是,家里的規(guī)矩,每個姑娘身邊都只有一個一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