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爺又抬頭看兒子，見兒子畏畏縮縮的被大太太拉著站在那里，低頭聳肩一聲不敢吭，心中又是一嘆。好好的一個兒子，竟讓老太太給養(yǎng)成廢物了。

    大老爺沒心情再看兒子了，把孫子推給兒媳婦說：“你們先回去吧，等晚上吃過飯回來再過來，陪我說說話?！?/br>
    段浩守弓弓腰小聲答應(yīng)著，領(lǐng)著媳婦和兒子出去了。大太太還要再說，大老爺?shù)闪怂谎?，站起來進(jìn)里屋去了。大太太剛才的火氣一下子讓瞪沒了，連忙跟上去。

    進(jìn)了里屋，大老爺解衣?lián)Q鞋，大太太低著頭不吭聲的上去侍候。大老爺也不說話，等衣裳換過，大太太蹲地上給他挽鞋時，大老爺悠悠的說：“你也別急，這回我回來就是為了你和兒子?！?/br>
    大太太驚喜抬頭！就要開口說話，大老爺又瞪了她一眼，大太太就不敢張嘴了，只仰著頭聽大老爺說。

    大老爺說：“我從南邊帶回來了一些東西，回頭在外面買個院子都藏在那里。鑰匙給你收著，老太太和二奶奶那邊你可要給我瞞好了！別覺得腰里鼓起來了就不知道輕重！”

    大太太連忙答應(yīng)著。大老爺又說：“你和兒子還要吃一陣子的苦，這舊衣裳還要穿一段時候?！?/br>
    大老爺看大太太，見她倒是沒什么反對的意思，倒親手扶她起來，拉她坐在身旁溫和道：“這么多年都熬過來了，我也知道你受委屈了……”大老爺一邊說一把把大太太摟在懷里，大太太撲過去抓住他胸前的衣裳悶聲大哭。大老爺拍著她的背，竟也漸漸覺得難受起來，夫妻兩個抱在一起坐在屋子里，半天沒有說話。

    大太太哭了陣還記著老太太仍在等著大老爺過去，強(qiáng)忍著說：“娘還在等著，咱們過去吧?！?/br>
    大老爺見她連哭都哭不痛快，是真的心疼了。抬手替她擦了擦淚道：“鳳嬌啊，你是真的受委屈了?！?/br>
    大太太讓大老爺這句話一說倒心里輕松了不少，擦著淚笑道：“瞧老爺這句話說的，哪里有什么委屈。嫁給老爺就是老爺?shù)娜肆?，這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

    大老爺還想拉著大太太再說兩句貼心話，大太太卻掂記著老太太，生怕去晚了又招罵，一邊叫丫頭打水過來洗臉重新均胭脂，一邊又叫人再給大老爺換衣裳，剛才的衣裳前襟都被她哭濕了，還污上了一大團(tuán)的胭脂，可不能穿著這樣的衣裳到外頭去。

    兩口子收拾好了一前一后趕去老太太的屋子，路上大老爺?shù)故潜葋淼臅r候溫和多了，時不時的跟大太太笑著說兩句話，這個地方新栽了顆樹，那里新移了叢花，這邊重新砌了道墻。大太太也一一指給他看，這是哪一年蓋的，這是哪一年修的，為了什么修的。兩夫妻有說有笑的走著，腳下就慢了點(diǎn)，等進(jìn)了老太太的屋子，就看到二太太正陪著笑勸老太太什么，而老太太一看到他們兩個進(jìn)來，盯著大太太狠狠瞪了一眼重重冷哼了聲。

    大老爺見大太太瑟縮著急步過去，老太太嘲諷道：“可舍得過來了？”

    二太太在一旁說：“老太太剛才還念叨呢，我就說大嫂見了大哥怎么著也要說兩句貼心話才行?！?/br>
    老太太拿眼睛剜著大太太說：“她倒是只記得自己想男人，我這個當(dāng)娘的想兒子她倒是忘了個干凈！”

    二太太還在笑：“大嫂哪里會那樣想呢，娘誤會大嫂了！”

    大太太只是低著頭連聲跟老太太陪不是，又說是叫了浩守一家子過來說話才多說了會話。

    老太太拍著炕桌怒道：“我是那個連兒子跟自己孫子說兩句話都不讓的娘不是？你自己扯著男人不放就別賴到兒子身上去！”

    二太太還要說，大老爺這才慢慢踱過來笑道：“弟妹，你大嫂不會說話，你也幫她說兩句。”

    二太太臉一僵，高聲笑道：“娘您瞧！大哥心疼大嫂呢！”

    老太太見了兒子過來就不理大太太了，伸手拉過大老爺說：“你的老娘盼你盼了十幾年，你回來了就只顧拉著你媳婦說話，不要娘了？”大老爺拉著老太太的手只是笑，抬眼看二太太，說：“娘這話可錯了，兒子怎么會不要娘？”

    二太太剛想湊趣說兩句就看到大老爺?shù)难凵瘢樞χ]了嘴。

    老太太高興的笑了，大老爺又嘆道：“唉，沒想到啊。我走的時候浩守才剛能巴著炕沿，回來一看，浩守的兒子都比他當(dāng)年高了?！?/br>
    老太太一聽眼淚就下來了，死死抓住大老爺?shù)氖植环趴薜溃骸澳銈儬攤z這個沒心肝的??！丟下這么一大家子和我這個老婆子一走就是快二十年??！我真怕到死的那一天都見不著你們回來??！”

    老太太哭得直捶胸口，大老爺也滿臉是淚，站起來又跪下連連磕頭道：“都是兒子不孝！”

    老太太拉大老爺起來，說：“我的兒子回來了！你沒有不孝！回來了就好！”

    兩母子抱一起又是一場大哭。

    哭了陣大老爺給老太太拍背順氣，給老太太擦淚。老太太讓大兒子侍候著，轉(zhuǎn)臉看到大太太也覺得順眼了不少，招手叫她過來拉她坐到身旁說：“你替我好好侍候老大，就是你的孝心了。以前的事都不提了，日后你的好我會記在心里?！?/br>
    大太太頭一回坐的離老太太這么近，倒有些坐不安穩(wěn)的樣子，抬頭看二太太卻在一旁陰陰的瞪著她冷笑。大太太讓她這么一笑，倒得意了，安安穩(wěn)穩(wěn)坐在老太太跟前說：“我聽娘的，一定會好好侍候老爺?！?/br>
    大老爺也跟著幫腔道：“鳳嬌是個笨人，平常一定常常惹娘生氣，日后她要是再不改，娘你只管教訓(xùn)她！”一邊又轉(zhuǎn)頭看二太太，笑道：“到時弟妹可是要替你大嫂多向娘求求情才行啊！大哥在這里先謝過弟妹了！”一邊說一邊就要站起來對著二太太行大禮。

    二太太慌得沒處躲沒處藏得，急道：“大哥你這是要折我的福?。　?/br>
    大老爺只是笑道：“弟妹當(dāng)?shù)闷鸬?！鳳嬌這么多年多虧你照應(yīng)她和那一家大小，怎么當(dāng)不起？”一邊說一邊揖下去。

    老太太倒說：“好了，她是小的，多為鳳嬌cao心是她應(yīng)份的事！你不必謝她?！庇纸羞^二太太說，“你大哥有心，你也不要失禮才行！”

    二太太僵著臉，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給大老爺蹲了個福，又轉(zhuǎn)過來給大太太蹲了個福。平常她要是這么對誰，別說那人敢不敢受，就是老太太都會攔著不讓她施全禮。今天倒好，給大老爺行禮她沒什么，可就連大太太也好好的坐在那里受了她的全禮，這可把二太太的鼻子都要?dú)馔崃恕?/br>
    等她站直了，大老爺又笑著說：“弟妹只管忙去吧，這里有你大嫂侍候著就行。我也多陪娘說說話?！?/br>
    二太太抬眼看老太太，可老太太這會眼里只有大兒子，哪里看得到她？只好恨恨的出來，出了院子回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