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一半。

    楊盼這才想起他的手已經(jīng)用不了大的力氣了，心里愧疚，但又有些急，跺腳道：“糟了！”

    王藹看了看天空中已經(jīng)向南遠去的幾個小黑點，對楊盼說：“公主，烏由叫臣來找你?！?/br>
    鴿子反正是射不到了，楊盼也只有嘆息一聲，跟著王藹說：“走吧。烏由是什么事？”

    王藹不做聲，直到到了帳篷門口了，他上前打開門，揭開簾子，很客氣地請楊盼先進去。

    烏由正在幫午睡起來的兒子穿衣服。楊盼問：“烏由阿姊找我什么事？”

    烏由一臉懵：“我沒有找你??？”

    王藹說：“公主，是臣找你。”

    烏由閃閃眼睛：“可要我回避？”

    王藹看著她，擺擺手道：“不，就是要你在這兒，我才好避嫌。再說，我也信你?！?/br>
    楊盼覺得這陣勢貌似不小，不由也打疊精神，看著王藹問：“你想說什么？”

    王藹說：“我在想那些鴿子?！彼诎追置鞯难劬Χ⒅鴹钆蔚捻樱骸肮髡J為，這些鴿子是誰放的，所以必須得殺之而后快？”

    “什么‘殺之而后快’，多難聽啦！”楊盼擺擺手，“但是，我怕鴿子身上綁著機密，是那幾個賀蘭部的人放回去的。豈能讓他們這么就把消息傳回去了？萬一有給我們設(shè)伏設(shè)陷的，可怎么辦？”

    “不錯?！蓖跆@含笑點點頭，“這鴿子不是軍中養(yǎng)的那些，我認得——自然是賀蘭部的。但是，放回去就放回去吧。”

    楊盼乜著他問：“什么意思？莫非你已經(jīng)知道了賀蘭部他們的計劃？”

    “臣不知道?！蓖跆@搖搖頭。

    見楊盼皺著眉，一臉不信任地看著他，王藹笑道：“但是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公主十來歲的時候，承陛下親自指點讀了，幾次用得也還不錯，不知可還記得‘上屋抽梯’那一套？他要無中生有，我便隔岸觀火；他要李代桃僵，我便借刀殺人；他要假道伐虢，我便釜底抽薪！”

    一下子說了一大套，楊盼呆若木雞，覺得自己一定是孕后腦子變慢了，好一會兒她才把王藹的話一句句想通了，但是這下就更加呆若木雞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若隱若現(xiàn)吧……故意不能寫太明確哈哈哈

    歡迎大家猜情節(jié)，不過猜對我也會保密噠！

    ☆、第一六八章

    “萬一……萬一……”楊盼不由得滿是婦人之仁, 連連搖頭, “他會悲傷瘋掉的！”

    “不破不立?！蓖跆@言語冷冷的，身子不似以前強悍, 他的心卻更強更冷了，嘴角微微帶著一些笑意，“其實你心里也有數(shù)的。只缺一個契機罷了?！?/br>
    他看了看在一旁呆呆聽著, 且崇拜地望著他的烏由, 對她柔和一笑，轉(zhuǎn)而又對楊盼說：“臣王藹，骨子里還是漢家臣子, 還是大秦皇帝陛下一手選拔、任用、提攜出來的，兩代所受君恩，無以為報；陛下以公主賜婚和親，臣心里也明白用意……為我一個不足掛齒的廢人, 臣心里太愧疚了……”

    他目下垂淚，猶自在笑，俄而拱手向南：“叱羅杜文執(zhí)掌北燕, 南秦如鄰猛虎；縱使換他人為君，不是猛虎, 也可能是熊兕；但有一人，公主了解他, 臣也了解他，骨子里溫和友善，沒有開疆拓土的野心, 且與我們?yōu)橛H。”這個人是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公主，長久和平，不是靠茍延殘喘求乞來的，要爭，要博弈，要玩平衡，必要的時候，要扶持于我們有利的人?！彼┥砘紫掳?，“臣不敢強公主答應(yīng)。是個很難的抉擇，不破不立的抉擇，也可能是萬劫不復的抉擇。但公主抉擇了，臣定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這番話說出來，楊盼已經(jīng)真正想明白了。

    不錯，是不破不立，也是如臨深淵。她想起和二舅修史的時候，看到了自己的父親一路賭命賭到皇帝之位，她以前哪曉得這些！曉得了，也甚是后怕，因為賭命，隨便哪一步輸了，都是他一人及一家子萬劫不復！

    此刻，賭局是類似的。

    賀蘭部放信鴿出去，肯定有他的謀算，謀算的方式千變?nèi)f化，但結(jié)局是一種——以羅逾最親近的人來威脅、逼迫他跟父親造反。其實楊盼也不用做什么，就冷眼觀望而已。只是她總覺得內(nèi)心愧疚，畢竟，在羅逾的心里，那是他無法割舍的血緣。

    羅逾的母親是南秦所滅的大楚的皇族宗女，她已經(jīng)估猜到應(yīng)該便是前朝的永康公主。永康公主嫁到北燕時，楊盼都已經(jīng)好幾歲了，自然是生不出羅逾的。但是，為什么羅逾又會心心念念以為她就是親娘？

    到底是她的判斷有誤，還是這里面另有玄機？

    她從王藹和烏由的帳篷里出來，步子木木的，天上已經(jīng)掛滿了星斗，篝火邊，熱情的鮮卑士兵們彈著琴，唱著歌，享受久違的和平與寧靜。

    楊盼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羅逾已經(jīng)在里面了，他把楊盼收拾出來的衣服又一件件放回箱籠里，聽見她的聲音，便抬起頭說：“阿盼，柔然的其他部族，我不打算去跑了，王藹和烏由應(yīng)該能夠處理好；我打算帶兵到燕然山旁的瑙云城暫駐，隨時等消息。”

    楊盼到他身邊幫著收拾，動作越做越慢，最后終于停下手說：“若是……消息不好，你打算怎么辦？”

    羅逾也停了手中的事，好一會兒才說：“我從不欲害人，但事情總是纏在我身上，我能怎么辦？進亦憂，退亦憂，我只能先秣馬歷兵，把準備做好。奏折我也叫驛遞快馬送到父汗那里了，自感很懇切了，若他還是一意孤行……”

    他嘴唇顫抖了兩下，大概是在父親和母親兩個至親之人之間難以抉擇，最后搖搖頭說：“再說吧。未必會那么糟糕呢?！?/br>
    他仍然是個好丈夫，也是個好的準爸爸，雖然和楊盼睡在一個被窩里，暖著她的手腳，卻一點沒有逾矩的舉動，始終是愛惜地撫著她的小腹，喃喃地說：“我有了孩子，就一定會好好對他，再不讓他受我的這些苦。還有這些同父異母兄弟間的冷漠，我真是看夠了?！?/br>
    楊盼憨憨一笑：“你的意思是，扶風王一定不納妾？”

    羅逾在黑頭里微微一笑：“你又不是不會生，納妾做什么呢？”

    這算是個長長久久、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楊盼覺得這一世的他對她真是好得沒話說，可是卻換做她在坑他……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硬是想著王藹所說的“不破不立”，大概這總是他和她要面對和經(jīng)歷的一關(guān)，而且是她需要格外小心謹慎的一關(guān)。所以，她只是把小腦袋鉆進羅逾的懷里，親著他的脖子，說：“有你這句話，我心里也篤信你了。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你相信我，我一定陪著你?！?/br>
    “嗯?！彼卣f，“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