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好逼迫女官，說來這是我的不是…”

    “可一見如故這話是真，同女官敘舊這心意也不假，女官若是不信，自然當做沒聽見?！币幌捳婕賲耄[隱有些故我的苗頭在里面。

    他還是執(zhí)拗且擰巴，一門心思要剖開她一顆心，也不管旁人愿意不愿意，將自身意念強加于她。說什么敘舊故交，又說什么一見如故，實則全都是挖的一個坑，他樂得看著她往里跳，管它火坑刀山。

    臨光悚然一驚，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可腦門卻薄薄生出一層白毛汗來，她定定神，盯著他，“大人還是不信我同大人毫無關聯(lián)？”要不他為何百般試探，自司禮監(jiān)那時瞧見，目下還又緊逼至此，好似一定要確認千百遍方才能罷休。

    他皺著的眉頭松下，旋即又幾不可見地擰出一道痕，“女官這話從何講起？”

    心口堵住一口氣，臨光訥訥許久，總不至于就此將話攤開到明面上，不然若是猜錯豈不難堪，遂道，“前頭話已經(jīng)…”

    可誰知一話未完，那邊韓功予已自顧自續(xù)道，“我?guī)讜r這樣說過？”竟是個臉皮厚的，裝瘋賣傻只怕自己也要繞暈頭。

    臨光不置可否，可耳邊又聽得這人說，“無妨，我們來日方長。”一個愣神，天光一轉(zhuǎn)，日影豁然照進來，再抬頭只望得見一彎漸遠的背影。不辭而別這樁事叫這人踐行得很好，折扣都不曾打過，一個眨眼人便已不見。

    臨光暗松一口氣，呸，誰跟你來日方長，自作多情。她翻一個白眼，只恨不得他早早消失才好。

    這日子真是糟心受累，可彼時她萬萬沒想到，糟心的還在后頭。人如是，這深宮內(nèi)苑亦如是，注定的逃不脫跑不掉。

    尤其是，當一個人虎視眈眈盯上你時，這日子才真是沒法過了。

    ☆、來者不善

    這半途殺來的小小風波總算過去，隔日起來便是冬至，宮中籌備好久終得一場宮宴。

    上頭勵精圖治的祖宗主子自有好些事情要做，祭一回祖又面見一回朝臣，這一天好不容易過去，等賞到底下這些人時，已將要至晚間。

    臨光這一日有暇，只在正儀堂內(nèi)做些雜事，左右祖宗主子用不到人時斷斷想不起她，宮廷內(nèi)苑那起子事情也煩不到她頭上來，她樂得清閑，只等著博金來領她一同往司禮監(jiān)那宴會去。

    等不得許多時候，只是在日頭稍稍偏過琉璃瓦時，博金便來正儀堂內(nèi)尋人。他當?shù)质亲责^中過來，推門而入就是極輕的足音，隱約聽見他朝著那守門的小太監(jiān)一聲笑，簾子一掀，他已提足進來了。

    今日是為了應景，這人特特新?lián)Q上一件銀珠色的冬袍子，平素皂衫一派老成持重，目下沒了那悶死人的顏色壓著，倒顯出幾分浮夸張揚來。好似是京中高門，哪戶人家嬌養(yǎng)著的世家子，出得門來覓芳尋艷。

    臨光在案后瞧見，不動聲色將眉頭擰得緊，可思來想去，一番話到了出口就自然而然變成，“你今日倒是隨意。”

    言罷站起身，也不等著他多說話，理一理外衣就將欲行。

    這邊博金悠閑自得，自入了正儀堂就止不住的四下張望，聞聽此言方才端端站正，眸光在案上一掃，最后瞧向兩手空空的臨光，“總是比不過我們女官，事多冗雜，一日都不得閑。”

    旁人聽來或是有些戲謔之意，可臨光耳朵是個能辨好壞的，聽過也不往心里去，只就手合好案上正看到一半的書冊，渾然不大在意，“年末事多，我看你能清閑到幾時。”

    越步跨案而出，可未走上兩步，袖口卻叫那邊博金一攬，牽絆住了。

    她驚詫，回眼瞧過去，“目下時候不早，司禮監(jiān)卻不近，再不走恐是要遲——”

    話沒說完，輕輕松松就叫博金截了去，“你莫不成要空著手去？”頗有些嫌色，也不曉得遮掩遮掩，大大方方便擺在面上，倒是難得直白。

    臨光一噎，很有些說不出話來，可她又是個不甘示弱的，面目一板便瞪過去，“你又怎的知曉我空著手去？”

    這樣色厲內(nèi)荏到話都說不完全，落在旁人眼里，十成十是個死鴨子嘴硬的勢態(tài)，又底氣不足，真是要笑死人。

    果真博金立時笑起來，不給面子斜睨她一眼，“瞧你這樣，還真是叫我猜中?！币恍?，眼底眉間心思藏不住。

    臨光一默，只覺啞口無言。

    平白跟他置什么氣呢，她素來是個大度能容的，便是抵不上那肚子里頭能撐船的宰相，總也還是差不離，不跟他計較。

    博金笑夠，這方斂眉肅容，好似赦下一個大恩德，開恩道，“走吧，知曉你想不到，早幾日便替你想好了?！币粫r又要做善人老爺，橋也給她架好路也給她鋪好，面目一轉(zhuǎn)便將先前那可惡嘴臉忘個干凈，這人真是個渾不吝。

    臨光很想推拒，可她是個沒骨氣的，反應過來已跟著博金出了正儀堂，五迷三道暈頭暈腦模樣。

    出得正儀堂來，自然有那伺候的小太監(jiān)低眉順目跟上，兩人各自穿一衫新做的姜黃衫子，手里頭再捧上紅漆方木盒兩個，一行人浩浩蕩蕩要往司禮監(jiān)去。

    臨光倒是好奇，回眼瞧那小太監(jiān)片刻，旋即目視前方，不大放得下心，“雖之你做事是不會出什么紕漏的，然則我還是不大寬心——”

    那邊博金心不在焉，拈一朵花又摘一片葉，只恨不得招貓逗狗，聞言停下手，興味十足抬眉，“不寬心什么，左右什么事也不會出，有提督鎮(zhèn)住場子，料定也無人敢掀出什么妖風?！?/br>
    話雖是如此說，可臨光同這人說的萬萬不在一個節(jié)點上，她左耳聽右耳冒，只挑揀著緊要的說，“妖風不妖風尚且不提，可這眼下就有一樁，我卻不明白……”

    “說來聽聽，或是能解，”他頓一頓，眉頭皺了皺，“原你一路思量，都在想些不大在路子的東西！”

    什么不在路子，臨光暗暗白他一眼，對他這口無遮攔已司空見慣，也不如何驚怪，斟字酌句便道，“往司禮監(jiān)中去，論理我二人只要備兩份禮便可，你這處卻備下四份，真是叫人不得不多猜多想?！?/br>
    往年司禮監(jiān)中也有宴，她卻是近些年才得了那出場子的臉面，攏共去過兩回，還俱都是隨著博金一同去的。頭兩年也是這般，不是沒那心思挑選備禮，便是事多壓到宴前方才省起?？伤浀们迩宄?，從來都是一人一禮，何曾多出兩份來，這真是迫得人要深思。

    那邊等不到她深思完，博金便先露一個老底，“昨日不曾同你說，今日司禮監(jiān)中那韓大人也會去，”好似恐她不知不曉，猶自溫聲又道，“便是頭幾日在司禮監(jiān)瞧見過的，下雪那回，說要往立身館中來走馬上任的，本先說是還有幾天才來，不曾想竟是來得這樣快……”

    “咔”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