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蕓伸手接過，只覺得這劍看似輕薄，在手中卻是極沉，沉甸甸如同鉛墜一般。她猛地往前一刺，劍刃破空，宛如裂帛，讓她不禁低喝了一聲“好劍”。

    老院長點頭。

    常蕓微驚：“院長大人這是要將此劍贈予學生？”

    老院長再次點頭。

    常蕓心頭不由得泛起暖意。

    但她還是搖搖頭，將長劍遞還過去：“學生何德何能，能受這樣的饋贈?！?/br>
    老院長看她一眼，不答也不接過，擺擺手，顯然是要她離去了。

    常蕓看著手中的長劍良久，低語一聲“謝謝”，終是挺直了身子，轉(zhuǎn)身離去。

    翌日，便是到了出發(fā)的日子。

    常蕓的行囊不多，不過幾件武器幾件衣服，還有蘇丑交與她的一些藥丹。她和余沐兒走到學院門口，回眸看去，便見到全院的巫女都出門來送。

    詠蘭立在前頭，含淚對她口語了一聲“珍重”；老院長立在一側(cè)，靜靜目送。

    人群中間的暮云巫女，眼神如炬，對她微微點頭。

    常蕓頭也不回地離去。

    短短一年時間，她便經(jīng)歷過很多次的分離，有生離，也有死別。生離雖然令人難受，但卻仍是有希望的；唯有死別，才令人肝腸寸斷。

    而現(xiàn)在，既然不是死別，那就還有再見的可能。

    也正是帶著這樣的想法，她才頭也不回，大步向前。

    *

    常蕓和余沐兒行了整整半月，終于抵達了淮陽郡里。

    余沐兒輕車熟路地帶著常蕓回了余府，還未將行囊交與家仆，就看見一個白衣男子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溫柔卻又疏離的笑容。

    “沐兒?！庇辔囊菪Φ溃斑@次回來，你可不許走了?！?/br>
    余沐兒笑呵呵地回頭看了常蕓一眼，高聲叫道：“這次一定不走了！”

    余文逸哪里不懂她的心思，搖搖頭，無奈笑道：“你啊，還是這么小孩子心性。也不學學常姑娘，這般穩(wěn)重自持，哪是你那樣子？”

    余沐兒吐吐舌頭。這話雖然是在損自己，她卻一點也不生氣，甚至還有點高興。

    余文逸轉(zhuǎn)向常蕓：“幾月不見常姑娘，余某的武術(shù)都險些退步了?！?/br>
    常蕓面色冷淡：“歡迎公子經(jīng)常切磋?！?/br>
    余文逸挑起了眉毛，頓了頓，還想再說些什么，就聽見背后響動，余桃三姐妹已是迎了出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從頭開始

    常蕓就這樣在余府住下。

    因得有余沐兒這層關(guān)系，常蕓在余家被尊為上賓，衣食住行無不被人悉心照料，日子當?shù)蒙鲜怯迫婚e適。

    在這段時間里，常蕓一邊用老院長給的失語劍練習體術(shù)，一邊仔細地翻閱詠蘭巫女所贈的古舊醫(yī)書。

    沒過幾天，常蕓就和余沐兒坐上了馬車，向城東駛?cè)ァ?/br>
    一路上，余沐兒難掩興奮之情，小臉上滿是對以后日子的憧憬。而常蕓則撩起車簾，神色寡淡地看著窗外繁華之景，眼里是暗涌的光影。

    不消一個時辰，她們就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常蕓抬起頭來，看向眼前的那塊朱紅匾額。

    巫學院。

    寥寥三個字，卻讓她想起一年之前，那個靜靜佇立在云水鄉(xiāng)巫學院前的矮小身影。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跨越大半個云國，一切，竟從頭開始。

    余沐兒對常蕓的心思渾然不覺。她一手挽上常蕓的胳膊，一手拿著家里給的介紹信函，就帶著常蕓往里走去。

    “蕓兒jiejie，沐兒的大姐二姐都在這里修行，以后你若遇見什么困難，盡管找她們就是?！?/br>
    一路上，余沐兒絮絮地叮囑，臉上掛著和煦的笑意。

    常蕓無奈：“沐兒，你說了三次有余。”

    余沐兒呵呵地笑著，沒有接話。

    自從帶著常蕓來到淮陽郡之后，她臉上燦然的笑容就沒停過。有些時候她也在想，她這么高興，到底是因為她能夠回到家人的身旁，還是因為她終于有能力，替她在意之人求得片刻安寧。

    她們來到巫學院的正殿之中。這里的正殿相較于云水鄉(xiāng)而言更大更冷，中間方臺上放置的那塊測靈石更為巨大，一人環(huán)抱堪堪能夠。

    她們剛一走入，殿內(nèi)的眾人紛紛循聲看來。有豆蔻年紀的少女，有高挑身姿的年輕女子，甚至略帶豐腴的婦女也赫然其中。

    在她們身后，立著一個女子。

    這女子身形頎長，姿態(tài)優(yōu)美，尤其是她一頭黑發(fā)長及腳踝，配以式樣奇特的銀梳，在正殿幽暗的燭光下泛出點點的光芒。她上著白色交襟，下面是血紅的褶袴，在一眾衣不兼彩的女子之間顯得亭亭玉立，卓爾不群。

    常蕓認出來，這正是在三大家族宴集之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吳家長女，吳歆月。

    只是沒有想到，她竟是淮陽郡巫學院的院長。

    接下來，便是一年一次的靈會儀式，巫靈之測。毫無疑問，常蕓仍然是巫靈丙等，但出于常蕓意料的，余沐兒剛剛把右手搭在測靈石之上，那方嶙峋怪石便迸出了兩瞬白光。

    “巫靈乙等?！?/br>
    吳歆月面色如常地宣道。

    她如此淡然，余沐兒和常蕓心中卻頓起波瀾。余沐兒詫異地看看自己的右手，又抬起眼來看看常蕓，聲音里滿是不可置信的驚訝：

    “我……我是巫靈乙等了？”

    她如此駭動，常蕓心里也泛起了疑惑。她原以為，巫靈的品級是天生而定、無法改變的，沒想到竟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有了質(zhì)的轉(zhuǎn)變。

    常蕓笑笑：“難兄難弟是做不了了。”

    余沐兒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是乙等又怎么樣，還不只是個沒有突破體術(shù)三級的小童子罷了……”

    常蕓沒有說話，因為她的視線越過眾人，突然看見了臺上的那道熟悉身影。

    瘦削的背，溫婉的笑，不是王晴柔，還能是誰。

    呵。

    常蕓咧嘴冷笑。

    站在臺上的王晴柔心頭猛跳，手上不穩(wěn)，差點將測靈石一把推開。

    吳歆月頓時蹙起了眉頭：“別毛手毛腳！”

    王晴柔連忙道歉，低頭間，她的心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