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這一切，她攥緊了拳頭，低下頭，將背脊挺得筆直。龍頭杖一次次地劈在她的身上，她卻半聲不吭，硬是用她脆弱的身軀挨下了這場酷刑。

    但她只感受到了身體的疼痛，和體內(nèi)若有若無的熱流，便再無其他。

    終于，老院長揮揮手，顯然是累極了。

    常蕓咬牙從地上站起，微微對老院長一頷首，然后往外走去。

    戶外，陽光正熾。

    她看著明晃晃的太陽，神思有些恍惚。

    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了立在遠(yuǎn)處、滿臉是淚的那道熟悉身影。

    余沐兒。

    常蕓的目光變得柔和，忍著身上的疼痛，緩步走了過去。

    “沐兒?！边@兩個字剛剛說出口，余沐兒就“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她有事耽擱了行程，好不容易解決妥當(dāng)，便獨(dú)自一人從淮陽郡里趕了回來。可是還沒走到巫學(xué)院門口，就從飯后閑談的人們嘴里知曉了前些日子的那場浩劫……

    院長大人死了，巫女們死傷無數(shù)，她無法想象，那日回來的蕓兒jiejie會是如何的心情去面對這一切……這是她一想起，就會濕了眼眶的疼痛。

    看著大哭不已的余沐兒，常蕓沒說什么，而是有些體力不支地走到了樹下，以背倚著，懶懶地看著天邊的云彩。

    余沐兒漸漸地停止了哭泣，順著常蕓的視線望向天邊。抽噎一聲，她問道：“蕓兒jiejie，你不傷心嗎？”

    常蕓轉(zhuǎn)頭看向她。

    然后輕輕說了一句，余沐兒在很久之后，都無法忘懷的話。

    “傷心，能讓人死而復(fù)生嗎？能當(dāng)飯吃嗎？既然不能……那傷心就毫無意義。”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戾氣深重

    常蕓日復(fù)一日地訓(xùn)練著。

    以前的她雖然早出晚歸，但至少是在保障自己充足睡眠的前提之下。但是現(xiàn)在，她一日只睡兩個時辰，其余時間全都耗在了訓(xùn)練場上。

    余沐兒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常常綁著石袋繞訓(xùn)練場上奔跑，一面跑，一面密切地關(guān)注著常蕓。

    終于有一天，常蕓慘白著臉，坐倒在地。

    長久時間的訓(xùn)練加上老院長每日的杖打，讓她的身體已是到了極限。余沐兒心急如焚，連忙去請了詠蘭院長幫忙。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余沐兒生出了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在三日后的那次杖打時，終于叫囂著達(dá)到了頂點(diǎn)。

    那日，常蕓步入正殿，如先前一樣，咬緊牙關(guān)跪倒在地。和往前不同的是，這次余沐兒也悄悄地跟上，趴在窗戶縫前，屏住呼吸往里窺去。

    老院長并未立馬動手，而是丟來一顆藥丸，示意常蕓服下。常蕓看了看老人那堅(jiān)定的目光，心中微嘆一口氣，仰頭吞下了。

    服下之后，不過須臾，常蕓就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說的錐心痛苦在身體內(nèi)部炸開。她沒有詫異，也沒有憤怒，而是蜷縮著身子，任痛苦在身體里肆虐。

    很快，她的面色便已蒼白如紙，汗水更是滾滾滴下。老院長熟視無睹，照舊抽出那把龍頭杖，卷這風(fēng)呼呼地朝她身上招呼而去。

    “啊！”

    常蕓難以遏制地痛呼一聲。

    因?yàn)檫@古怪的藥效，這一次的痛感比先前更加灼烈，像是沾滿了辣油的鞭子狠狠扇在了她的身上。老院長毫無所動，仍是一下一下地狠劈過來。

    趴在窗外的余沐兒看在眼里，急得淚水糊花了眼睛。她早在上次求詠蘭巫女去照看常蕓之時，就已經(jīng)知曉了前些日子發(fā)生的一切，涌上心頭的是對常蕓深深的擔(dān)憂，和無邊的心疼。

    她比誰都想要常蕓恢復(fù)如初。

    但她更想要常蕓平安無事。

    她的情緒無人所覺，常蕓躺在地上，只覺得自己一會兒是在地獄，一會兒又飄到云間。恍惚間，她似乎聽到了身體深處的一道聲音，那是深深的嘆息，像是久睡之人，終于醒了過來。

    在那之后，她就沉沉地暈了過去。

    ……

    在黑暗之中，常蕓如置身烈火地獄，身體里全是到處亂竄的火苗。巨大的痛苦讓她的理智崩塌，生出了不如一死的絕望想法，但是轉(zhuǎn)瞬，又被她極強(qiáng)的求生意識所淹沒。

    她不能死，她死了，誰來砍殺那些jian人，誰來完成屬于她自己的命格？！至少現(xiàn)在，她還不能死！

    “??！”

    她在黑暗中狂嘯出聲，霎時間，火沒有了，痛苦也消逝了，她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以及，一陣微弱的哭泣。

    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在正殿里，在她面前的，是一臉嚴(yán)肅的老院長，和跪倒在地抱著她哭的余沐兒。

    “沐兒。”常蕓有些無奈。她怎么跑來了。

    “蕓兒jiejie！”余沐兒瞧見常蕓醒了，喜形于色，但很快又黯淡下來，“你還覺得痛嗎？有沒有哪不舒服？”

    常蕓皺眉，微微動了下身子。奇怪的是，除了身體rou身的痛苦還在，身體內(nèi)部的那種無力感卻是沒了。

    而更她驚奇的是，她目探遠(yuǎn)處，竟又能像以前那般看得一清二楚。

    她，這是恢復(fù)了？

    她不禁以詢問的眼神向老院長看去。

    老院長臉色沒有一絲松快，但還是對她微微點(diǎn)頭，算是勉強(qiáng)寬慰。

    常蕓連忙爬起來，吃力地鞠躬：“謝院長大人！”

    老院長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抬步離去。

    清冷的大殿里，只剩下常蕓和余沐兒二人。

    余沐兒咬著嘴唇看著常蕓。

    在窗外看見常蕓昏迷過去之后，她尖叫著闖入，一直跪守在常蕓的身邊，用袖輕輕地拭去她臉上的汗水。

    也就是在這一個時辰內(nèi)，老院長與她做了一次簡短的交流。

    -你是這女子的朋友？

    -是，我是蕓兒jiejie的朋友！

    -你可知道，這女子為何有這么重的戾氣？

    -戾氣……我不知道。

    -她心思極沉，戾氣深重，會助她成事，也會讓她毀滅。你是她好友，更應(yīng)幫她助她，不能讓她走入歧途。

    -歧途……這，這……我，我會的！

    那個時候的她，并不能全懂老院長的話，她唯一能懂的，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