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和你說了什么？”姜氏好奇地問道。

    姜茜娘搖了搖頭：“和我倒是沒說什么，不過我聽到她與她的丫鬟說了一個故事。姑姑知道大周朝開國初期‘偽朝’的那段歷史嗎？”

    姜氏想了想：“是夏韋明謀反的那段？”

    姜茜娘頷首：“高祖皇帝秋后算賬，殺光了夏家上下不算，京城里凡是姓夏的人都被連坐，不少原本姓夏的人都改了姓。楚州有個姓毛的人家家中的女兒早年嫁給了一個姓夏的木匠，這個姓夏的木匠被他們村里另外一個木匠陷害，說他是亂黨余孽被關(guān)進了牢里，這事兒原本與毛家并無關(guān)系，但是某一日晚上，一伙人沖進毛家將他們家的值錢物件都給搶了，官府對此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種事情在當(dāng)時沒有少發(fā)生，因此高祖皇帝在位的二十幾年間，沒有哪家敢把女兒嫁給姓夏的男子，后來世人把這件事情稱為‘姻親之禍’。”

    “姻親之禍？”姜氏喃喃念道。

    “我當(dāng)時以為高太太只是隨口說個典故而已并沒有放在心上，不過回去卻是越想越不對勁。之前韓家想要在順州做一筆糧油生意請我們姜家為之搭線，我父親因著這份姻親關(guān)系幫著四處奔走了些時候，只是沒想到最后這筆生意卻是被高家給搶了去。再之后不久姜家那塊地就出了問題，偏偏又對上了這個高家?！?/br>
    姜氏皺著眉頭道：“是我連累姜家了。”

    姜茜娘搖頭：“姑姑千萬別這么說，我們這些做女兒的婚姻大事哪里能自己做得了主？無論嫁到哪家，為的也是家族的利益?！?/br>
    姜氏聞言心里好受不少。紅著眼睛道：“若非是長輩們的安排，誰又是心甘情愿的給一個兒女雙全年紀大了自己兩輪的男人當(dāng)續(xù)弦的？”

    姜茜娘拉著姜氏的手道：“所以無論如何，還是姜家欠了姑姑您的，這一點我父親心里也知道的。姑姑安心就是?！?/br>
    一番對話下來，姑侄兩人的關(guān)系倒是近了不少。

    “那現(xiàn)在怎么辦？需要我去老爺面前勸說嗎？”姜氏擦了眼淚，問道。

    姜茜娘反問：“韓家的這種大事，韓老爺會與姑姑您提及嗎？”

    姜氏搖了搖頭，直言道：“可能是我進韓家沒多久吧，很是時候都感覺自己像是個外人。韓家有什么事情是不會與我說的，最后能知會我一聲算是不錯了?！?/br>
    姜氏覺得可能是自己沒有孩子，而韓老爺亡妻留下的兒女有都那么大了，韓老太爺甚至隱隱有越過韓老爺讓韓云謙掌管韓家的意思。韓老爺對夫妻之事表現(xiàn)得很淡，兩人自成親以來成事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韓老爺似乎也沒有想要添丁增口的意思。這些事都讓姜氏在韓家沒有歸屬感。

    “那姑姑還是暫時別提了吧，你一提反而不好了。”姜茜娘道，“你放心，韓家能有今日肯定也是有聰明人的，我們今日去燕北王府見蕭家少夫人。有心人肯定會看在眼里，如果他夠聰明就不會坐以待斃的。而且經(jīng)此一事，姑姑你在韓家的地位肯定也會有所改變，韓家的人不會再輕忽于您，他們肯定有需要用到你的時候。”

    “那若是……”姜氏還是有些擔(dān)心。

    姜茜娘嘆了一口氣：“那您也別擔(dān)心，只要姜家還在?？傆心萆碇?。”

    而在韓家，姜氏和姜茜娘離開之后，韓云謙又去見了一次自己的祖父。

    韓老爺子正在書房里伏案畫著什么，頭也沒抬。

    韓云謙看了一眼，勉強能看出來是一副畫，畫上有房舍有樹木花草，只是韓老爺子的畫技實在不怎么樣，看上去潦草得很，但是韓云謙對這幅畫卻并不陌生，因為他從小就看韓老爺子畫。已經(jīng)看了二十年。如果有哪位任家人再次見了畫一定會萬分驚訝，因為韓老爺子畫的竟然是任家大宅里的某一處。

    韓老爺子落下了最后一筆，將手中的羊毫隨手擱在了筆洗里，將畫拿起來遞給韓云謙：“看看。”

    韓云謙接過，默不作聲地看了幾眼。

    韓老爺子目光灼灼地盯著他：“記清楚了沒有？”

    韓云謙抿了抿唇。頷首：“是的，祖父，孫兒記住了。”

    韓老爺子卻是狠狠地拍了一下書案，罵道：“光是記住沒有用！要記清楚了！記牢了！一草一木都不能忘！等到我們報了大仇，拿回了自己的東西，這家賊人動過的地方都要按照原樣改回去！”韓老爺子捏住了韓云謙的肩膀，力氣大得令他的指尖有些發(fā)白，“祖父年紀大了，尤其是這幾年，原本記得牢的東西也開始忘。所以你要代替祖父牢牢記住，知道嗎？”

    韓云謙臉色絲毫未變，似乎韓老爺子捏的不是他的肩膀，淡聲應(yīng)道：“是的，祖父，孫兒知道了?！?/br>
    韓老爺子終于滿意了，放開了韓云謙，拿起那幅圖又看了看，皺眉道：“不對，這盆羅漢松不是擺在這個位置……”說著拿起筆又低頭畫了起來。

    韓云謙站在一旁靜靜地注視了韓老爺子許久，突然道：“祖父……”

    韓老爺子頭也不抬，漫不經(jīng)心地答：“嗯？”

    韓云謙頓了頓，然后道：“孫兒先退下了。”說著就行了禮退出了書房。

    從韓老爺子的書房里退出來之后，韓云謙緩緩?fù)鲁隽四且豢诒镌谛乜谠S久的氣。他抬手碰了碰自己有些發(fā)麻的左肩，又面無表情地放下了手，然后在庭院里站了許久，最后叫住了一個從外面進來的婆子淡聲問道：“太太和姜家小姐回來了沒有？”

    那婆子連忙道：“已經(jīng)回來了少爺?！?/br>
    韓云謙點了點頭，讓婆子下去了。

    這日傍晚，姜氏和姜茜娘用了飯之后打算去園子里轉(zhuǎn)轉(zhuǎn)消消食，不想?yún)s是遇見了韓家大少爺韓云謙。

    韓云謙向姜氏行禮，姜茜娘也趕緊屈膝一福。

    姜氏笑道：“難得能在家里看到你，今日不忙么？”

    韓云謙與姜氏的年紀其實差不了太多，為了避嫌，除了去父親的院子里請安韓云謙很少會出現(xiàn)在姜氏面前。

    韓云謙有禮地頷首，回道：“有些事情回來與祖父商量?！庇謫柦缒?，“姜小姐住得還習(xí)慣么？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對母親說，不要客氣。”

    姜茜娘笑著應(yīng)了，道了謝。

    寒暄了幾句，三人在園子里不緊不慢地走著，韓云謙終于開口道：“聽阿攸說母親和姜小姐今日去了燕北王府？”

    姜茜娘看了韓云謙一眼，笑道：“是啊，之前來燕北的時候與蕭家少夫人有過幾面之緣，感覺還算投契，今日便厚著臉皮登門拜訪了。好在少夫人為人和氣，并沒有怪我唐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