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俗，單薄不堪。

    陳釀忙近前去，也不急問她為何在此，只驀地道了句：

    “更深露重，許娘子深夜在此，何不添衣？”

    許道萍一恁，忙紅著臉回過身避他。

    陳釀方知失禮，遂作揖道：

    “是我唐突了?！?/br>
    “先生客氣?！痹S道萍輕聲道。

    “只是，小娘子為何在此哀泣？”

    許道萍離他遠(yuǎn)些，行了一禮。又匆匆看他一眼，只低聲道：

    “先生見笑，就告辭了?！?/br>
    說罷，不及陳釀反應(yīng)，她便自離去了。來去匆匆，似乎方才的言語只是一個(gè)夢(mèng)。

    他忽憶起她詩(shī)集上一句話來，有云“濃霧沾來春曉淚，清愁染上暮邊桐”，所言情態(tài)，恰似方才。

    想來，她孤身客居在此，倒是與他同病相憐。只是他好歹還有個(gè)姑姑在此處，而她卻是寄人籬下，孑然一身了。

    陳釀看著身旁凋謝的曇花，已是殘枝敗葉了，難怪她哭得那樣傷心。曇花一現(xiàn)，終究不是長(zhǎng)久之計(jì)。

    他帶著心事回書房，已靜不下心來看七娘的文章。竹葉的沙沙聲擾得人心神不寧，他只胡亂修修改改，點(diǎn)點(diǎn)評(píng)評(píng)。好在七娘是有些悟性與靈性的，也不至花費(fèi)太多筆墨。

    他又自作了一篇，想來，大夫人要七娘作文，更是謝詵想看陳釀的見地。他一向?qū)﹃愥動(dòng)兄鴦e樣的看重，朝堂之事也愿說與他聽，此番的文章到底馬虎不得。

    他理了理思緒，振了振精神。省試的日子已不到一年，謝詵本是洪門大儒，難得客居他家，也總要多多請(qǐng)教才是。

    就七娘所言鰥寡孤獨(dú)之事，他早想暢所欲言，此番洋洋灑灑寫下一大篇，待停筆時(shí)，天已然大亮了。只是，昨夜的奇遇總揮之不去，時(shí)不時(shí)涌上心頭，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三十四章 花非花4

    因著陳釀托付，七娘一早便往許道萍那里去。一路上她也隨意翻翻，都說許jiejie頗有才情，瞧來倒是不錯(cuò)。若與朱二表姐相比，真是不相上下，也難怪二人惺惺相惜了。

    朱二表姐文風(fēng)灑脫清俊，都道是個(gè)閨中李白，紅粉詩(shī)仙。而許jiejie的詩(shī)文，說不上像誰，讀來只覺多愁少怨，可謂“工雅”。看她字里行間，分明寫的都是尋常之物，讀來偏有常人不及之情，七娘不由得心下佩服。

    方至許道萍閨房，這屋子久不來了，卻還是二jiejie從前離開的樣子。一應(yīng)擺件小物，倒叫七娘思憶起從前。

    許道萍才起不久，正在案前作文，見七娘來，忙起身迎去。一面道：

    “正說午后去瞧你，卻是你先來了?！?/br>
    她拉七娘坐下，又吩咐湘兒上茶。七娘一手背在身后，只狡黠地偏頭看著她。許道萍知她心性貪玩，此刻不知又在計(jì)算什么。她笑道：

    “你打什么鬼主意，如何這般看我？”

    “許jiejie要謝我！”七娘篤定地看著她。

    許道萍忽垂下眸子，低聲道：

    “是了，借住你家，自然該謝你的。”

    七娘一心想著玩笑，此時(shí)許道萍忽來的自苦，倒使人不知所措。她只得笑道：

    “jiejie別多想，只是，你仔細(xì)想想，可是丟了什么東西？”

    許道萍一恁，心道，自己有什么可丟呢？一時(shí)思索不到。

    湘兒正奉茶進(jìn)來，聽到她們談話，只先請(qǐng)七娘喝茶。她道：

    “這是我們娘子從徽州帶來的太平猴魁，謝七娘子嘗嘗。”

    七娘飲了一口，倒極合她的口味。湘兒又向許道萍道：

    “小娘子怎么不記得了？前日在花園，可不是丟了東西么？”

    許道萍憶起那日，只點(diǎn)頭道：

    “倒是了。那日在花園整理近日詩(shī)稿，回來時(shí)便忘了。后來再去尋，只尋不到的?！?/br>
    七娘不語，只得意笑笑。許道萍見她一手背在身后，驚道：

    “竟是七meimei得了？”

    七娘拿出那本“浮塵散人”的集子，遞至許道萍面前。她笑道：

    “卻不是我，我不過受人之托，物歸原主?！?/br>
    許道萍接過集子看了看，果是自己的。此番失而復(fù)得，倒是意外之喜。她心中歡喜，因而問道：

    “受誰之托呢？”

    那集子上不見“許道萍”三字，拾得集子之人，又怎知是她呢？莫不是朱小娘子？說來，在此處，知心之人也只她了。

    七娘得意笑笑：

    “是我釀哥哥?！?/br>
    是他！七娘的先生！昨夜遇著的那人么？現(xiàn)下想來，昨夜似一場(chǎng)夢(mèng)般?？伤踔邮撬?？她與那先生，算上昨夜，不過兩面之緣，亦無甚交心言語，怎就篤定是她了？

    她搖搖頭，只向七娘道：

    “你又哄我，我與你那先生并未有甚交談，他怎就叫你還我了？定是朱小娘子，她鬼心思最多?！?/br>
    七娘一味擺手，以為許道萍不信陳釀的聰明。她忙道：

    “才不是呢！釀哥哥厲害呢！哪有他猜不出的事？”

    許道萍一時(shí)不解，只兀自思索。那人果真有神通么？那集子本是近來詩(shī)稿，斷不會(huì)有人看過的。亦或是，他倒是個(gè)懂她幾分之人。昨夜聽他言語，似有話說，只是更深露重，許道萍顧著男女大妨，并不大理會(huì)他。如今看來，倒是自己多心刻薄了。

    七娘去后，許道萍又把詩(shī)稿細(xì)細(xì)讀來，這才驚覺，有幾句上，他竟作了注，句句皆注到她心里去。尤其那句“濃霧沾來春曉淚，輕愁染上暮邊桐”，他注曰：分明自苦，濃霧晚桐皆為卿愁。

    許道萍又想起那人的樣貌，昨夜是未瞧清的。倒是初見那回，在魯國(guó)公府的堂外，那時(shí)便覺出，他與堂中富貴世家的小郎君們是不同的。

    常聽七娘提起他，說是為著來年的省試，客居此處，這倒與自己同病相憐了。也難怪他知那集子的出處。謝府上下，誰的處境又與她一般呢？寄人籬下的心，怕也只他懂得幾分了。朱小娘子雖是知己，到底不是一樣的人，七娘就更不提了。

    那夜她抑抑懨懨，又哭至四更，愁情難遣，只得作罷。

    天氣悶了幾日，終是下雨了。夏日的雨，來去匆匆，只是今日卻是不愿停的樣子。七娘急得直跺腳，本是去陳釀書房讀書的日子，偏此時(shí)走不成。阿珠收了傘，正從外邊打了簾子進(jìn)來。琳瑯忙拉著她道：

    “你慢些，小娘子還在呢！別帶了濕氣進(jìn)屋?！?/br>
    阿珠聞言，忙退至外屋，又呵手道：

    “這天氣，一下子卻又涼下來！我方才回了大夫人，雨太大，若一時(shí)不停，便準(zhǔn)了小娘子今日不去學(xué)上。”

    “那再好不過了?！绷宅樀?，“免得不當(dāng)心淋雨，生病就不好了。”

    七娘在里屋聞得二人言語，自掀了簾子，直直沖出來。環(huán)月在身后追著，不知這祖宗又鬧什么！七娘只向阿珠問道：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