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莫非真有歹人？

    她瞪大了眼，只轉(zhuǎn)頭與陳釀對(duì)視。

    陳釀?chuàng)u了搖頭，示意她別亂動(dòng)。那窸窣之聲漸近，越發(fā)清晰。他最擔(dān)心的事，果然還是來了。

    陳釀雙手護(hù)著七娘，一面謹(jǐn)慎地四處瞧去。

    忽而，四周窸窣聲驟停，只聞得一聲悶響。陳釀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釀哥哥！釀……”

    還不待七娘反應(yīng)，她亦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第一百零四章 鎖寒窗3

    再醒來時(shí)，他們已被束著手腳。四周昏暗，只一豆微弱的油燈。燈火隱隱晃動(dòng)，映襯著七娘的面頰，似還掛著淚痕。

    此處蛛網(wǎng)遍地，許久不住人的樣子。又見殘案破椅，似有雕花，想是體面人家的別院，如今廢棄了。

    七娘還靠在陳釀肩頭，卻是難得的安寧。

    他拿手肘推了推她，壓低了聲音：

    “蓼蓼？”

    七娘緩緩睜眼，忽覺手臂疼，正待舒展，才知被束著手腳。

    她驚恐地望向陳釀，一時(shí)不知所措。

    七娘亦壓低了聲：

    “這是何處？”

    陳釀?chuàng)u搖頭。

    此刻天還黑著，想是離山腳不遠(yuǎn)。山路險(xiǎn)峻，歹人帶著他們只得步行，這些光景，應(yīng)是還未至瑟瑟亭的。

    七娘自小嬌生慣養(yǎng)，哪見過這個(gè)？屋中滿是灰塵，又潮濕寒冷。她傷心并著害怕，唯有倚靠陳釀，方能好些。

    “別怕?！彼?，“釀哥哥在呢！”

    七娘緩了緩心跳，只望著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此處潮濕，應(yīng)是林子深處?！彼^續(xù)說，似乎想讓七娘安些心，“這屋子許久不住人，那群歹人也必是臨時(shí)安頓，并非長日在此處的山賊?！?/br>
    “也便是說，”七娘道，“我們有機(jī)可逃？他們不熟悉山路，不定能抓著我們的！”

    陳釀點(diǎn)點(diǎn)頭：

    “靈寶寺離此處應(yīng)是不遠(yuǎn)，咱們往那里去?！?/br>
    七娘一瞬安心，果然有釀哥哥在，一切皆是無虞的。

    二人正待互解繩索，卻是有人進(jìn)來。陳釀忙使眼色，二人只裝作未醒模樣。

    “史大哥！”只聽一大漢高聲喚道，帶著粗鄙的嘲笑，“這一個(gè)娘們兒一個(gè)書生，身子也太弱了，如今還不醒！”

    似乎那“史大哥”聞聲，也進(jìn)來了：

    “別去管他！咱們不過拿人錢財(cái)！本當(dāng)此人明日才到，不想今夜便來了。也罷！后日一過，一手交人，一手交錢，咱們只管的逍遙！”

    陳釀微微蹙眉，聽歹人言語，他隱隱覺著事有蹊蹺。

    后日，不正是省試之期么？這兩件事，是否有些關(guān)聯(lián)？

    而這些歹人，究竟是何身份？是為他來，還是為七娘？

    一歹人又道：

    “大哥，初時(shí)只說有個(gè)書生。那小娘子瞧著亦不是尋常身份，不如多要一份？”

    史大哥轉(zhuǎn)過頭看著他，似乎也覺可行。

    “嘿嘿！”那歹人又道，“若他們不愿出錢，我瞧那小娘子模樣不錯(cuò)，不如孝敬大哥！”

    史大哥瞪他一眼，又哈哈大笑起來。

    七娘嚇得直發(fā)抖，往陳釀那處靠得更近。

    “喲！”那歹人見七娘發(fā)抖，“醒了啊！”

    已被識(shí)破，再裝睡下去也無甚意義。

    陳釀緩緩睜眼，直問：

    “你們是什么人？”

    他們沖著陳釀而來，并非尋常山賊，不知是誰有意為之。

    此番，倒是他連累了七娘。

    幾個(gè)歹人只笑起來。

    眼下瞧清了，他們言語雖粗魯，可身上并不見山賊痞氣。

    一個(gè)個(gè)利落站著，正是訓(xùn)練有素的模樣。方才的山野粗話，或許還有另一個(gè)出處。

    陳釀心道：眼前這群人，只怕是出行伍出身。

    “我們是何人你不必知道！”史大哥笑道，“你倒是我們的財(cái)神爺！”

    陳釀迅速打量著他。眼前的人大眼闊面，發(fā)髻只胡亂束了，面上還殘有胡渣。

    他雖不修邊幅，可身姿挺拔，不怒自威，想來，從前興許有個(gè)一官半職。

    行伍之人何等警惕，既非尋常山賊，要逃出去便更難了。

    不過，這樣的人本就有些氣性，光是錢財(cái)，只怕也使喚不動(dòng)他們。

    陳釀默了半晌，一切關(guān)竅，終究還是在幕后主使身上。他看了七娘一眼，她只蜷縮在他身邊，緊緊靠著，一動(dòng)也不敢動(dòng)。

    陳釀直了直背，似要護(hù)住七娘，只道：

    “大哥既說我是財(cái)神爺。那好！大哥求財(cái)，我們求命，煩請(qǐng)準(zhǔn)備筆墨，我們與家中寫信?！?/br>
    史大哥忽笑了笑。人質(zhì)怕死，急著寫書信也是常事。他從前抓獲的俘虜，可不都這樣么？

    只是，怕死怕得這般淡然，眼前的書生還是頭一個(gè)。

    他大搖大擺地走過去，蹲下來審視著陳釀。

    史大哥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只道：

    “不急！兄弟下山買筆墨，明日，明日讓你寫長篇大論！”

    陳釀心道：此人到底謹(jǐn)慎。分明故意拖延，讓他不得參加春闈，卻以買筆墨搪塞！

    此時(shí)他為刀俎，陳釀為魚rou，史大哥卻還處處小心翼翼。這等心機(jī)，不得不叫人毛骨悚然。

    只見史大哥朝其他幾人使了個(gè)眼色，門鎖一落，也兀自去了。

    天色已漸漸發(fā)白，門外一排人影，立著一動(dòng)不動(dòng)，明擺的軍營作風(fēng)。

    陳釀忽覺肩頭有些濕，回眸一瞧，原是七娘伏在他肩頭啜泣。

    “蓼蓼別怕，他們并非要咱們性命?！标愥?shì)p聲勸道。

    七娘就著他肩頭蹭了蹭，只不愿抬頭，一面又道：

    “都是蓼蓼不好。我若不偷溜出府，釀哥哥此刻，也能安心備考?！?/br>
    陳釀蹙蹙眉，她如今還在為他的春闈憂心！在她心中，他的春闈竟比自家姓名要緊么？

    七娘哭得梨花帶雨，那般自責(zé)，到底叫人心疼。

    他搖搖頭：

    “此事與你無關(guān)?！?/br>
    七娘緩緩抬頭，一雙眼哭得通紅。她委屈地靠著陳釀，似乎唯有如此，方能好受些。

    “這些人，是沖我來的。”陳釀道，“看這陣勢(shì)，咱們是逃不掉了。”

    七娘驚得猛立起身子：

    “那春闈……”

    十年寒窗，本就在此一舉。今夜飛來橫禍，眼見的前程便要斷送了么？

    她愣愣地望著陳釀，忽回過神，只道：

    “莫非，他們正是不讓釀哥哥高中？”

    陳釀點(diǎn)點(diǎn)頭。

    七娘自然也不蠢，已知此事必有蹊蹺。

    陳釀一向溫文爾雅，從不與人結(jié)怨。能這般害他的，必與謝府有關(guān)。

    這一層，七娘明白，陳釀自然也明白。他只不愿在七娘跟前言說，她到底姓謝，只恐又為此自責(zé)。

    七娘深深看著陳釀。分明他心有擔(dān)憂，一味護(hù)著自己。可為何，還那般決然地拒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