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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衡白日的話,她只覺心下憋沉,滿腔悶懷,總是難以排遣。 她噘嘴輕哼一聲,也不知是在同誰賭氣。 環(huán)月見著,只低聲向阿珠道: “小娘子與誰慪氣呢?” 阿珠看了七娘一眼,只笑笑不答。 環(huán)月又道: “自蔡府回來便這樣,可是受了委屈?就說不讓她去的,現(xiàn)下兀自生悶氣,也不知個緣由!” 阿珠遂安撫道: “白日我陪小娘子去的,蔡府倒是以禮相待,不曾怠慢。那蔡三娘子亦是知禮知儀之人?!?/br> “不過,”阿珠掩面笑了笑,又道,“小娘子聽了些話,回不過神來,跟自己鬧別扭呢!” 環(huán)月看著七娘,蹙了蹙眉: “可她這般,卻又發(fā)什么癡癥來?” 阿珠亦看向七娘。只見她一會子嘆氣,一會子冷哼,一會子又坐立不安地飲茶。 阿珠憋笑,遂向環(huán)月靠得更近些。 她氣聲耳語道: “還能什么?陳先生之故。” 環(huán)月忙轉頭看向阿珠,一時又一番了然。二人四目相對,皆打趣似的笑了笑。 環(huán)月只道: “我看啊,七娘子是離不得陳先生了!” 阿珠亦道: “可不是?竟比親兄長還親!她才安生了幾日,可眼下的模樣,只怕又在盤算些什么!” 環(huán)月心下一緊,似乎正是這個道理??雌吣锏纳袂?,免不得一番折騰。 環(huán)月遂雙手交疊微拱,忙閉眼道: “無量壽佛!可別又鬧出事來!” 二人掰著手指,只將七娘或許會做的荒唐之事,一一算來,也好有所防范。 正出神間,卻見琳瑯奉了新茶來。 她換過茶,早看著阿珠與環(huán)月神秘兮兮的,也不知說些什么。 琳瑯湊上前去,正色道: “你們又偷懶來!那么些事放著不做,卻在此處說悄悄話?!?/br> 環(huán)月掩面一笑,只朝七娘那處努了努嘴。 琳瑯看過去,審視一番,只聽阿珠又道: “好jiejie,七娘子有心事呢!” 琳瑯搖了搖頭,指著阿珠與環(huán)月便教訓: “小娘子才多大?能有什么心事?你們呀!且先做好自己的事吧!見小娘子發(fā)癡癥,也不知勸說,還聚在一處打趣!若大夫人得知,看不罰你們!” 阿珠吐了吐舌頭,只灰溜溜地往七娘身邊去。提及朱夫人,她自然有些怕的。環(huán)月訕訕,也只得跟上前去。 琳瑯替七娘換過新茶,又看了看阿珠與環(huán)月,只試探道: “小娘子吃茶?!?/br> 七娘聞聲回頭,只見三個丫頭都聚在一處,驟然一愣。 “你們這是……”她不解地望著她們。 還是阿珠機靈,只笑道: “見小娘子朝著窗外望了許久,敢是又何趣事?” 誰知七娘卻輕哼一聲: “哪有什么趣事?盡是些惱人之事!” 阿珠笑了笑,只拉著她起身: “既是惱人,不如去院外閑步一回,也好排遣?!?/br> 七娘又看了看窗外,深秋傍晚的謝府,倒不大仔細游過。 她點了點頭,總比悶在屋子里強。 一時,丫頭們又打點起來。七娘只添了件素色暗紋斗篷,抱上個寶鴨手爐,便出門去,唯阿珠跟著。 方至院門,她又有些猶疑,該往何處去呢? “阿珠,”只聞得七娘輕聲喚,“釀哥哥的書房,如今,可落鎖了?” 阿珠心下了然,只道: “日日有人收拾著的。只是,如今陳先生不在,倒不大有人去,只空在那處?!?/br> 七娘垂目,點了點頭: “咱們去瞧瞧吧!” 庭院至陳釀書房的路,七娘慣走的。只是,自他入太學以來,七娘便心不在此。算來,已大半年不曾去了。 也不知,那間書房,現(xiàn)下是個什么光景。 又行了一陣,恰經過那一方酴醾架。七娘驀地駐足,只見有小丫頭在修剪枯枝。 已近冬日,荼蘼都不在了。 猶記那夜,月色深沉。她裹著釀哥哥的舊衣衫,與他踱步至此。那夜她心血來潮,直要往酴醾架下閑步一回。 釀哥哥拗不過她,只得跟上。 那夜,荼蘼絲頑皮,恰掛上她的步搖。 那夜……他細細替她解開,下頜抵上她的發(fā)髻…… 那夜,是“多情荼蘼挽成絲”。 七娘忽想起這句隨口吟來的詞,抬眼望向酴醾架。不覺間,竟還想穿行一回。 她剛欲舉步,頓了半晌,卻又默默收回。 還是不去了吧! 眼下荼蘼成枯,蕭瑟得很。況且,他亦不在身側。 若被枯枝掛住了步搖,誰又替她解呢? 古人云:近鄉(xiāng)情更怯,大抵是如此的。 七娘輕嘆一口氣,也不說什么,只朝前行去。 陳釀的書房前,有一排翠竹,如今也枯瘦盡了。從前七娘最愛扯他的竹葉,有好幾次,皆被他抓個正著。 七娘低頭笑了笑,行進書房。屋中一應擺設,一如往常;文房筆墨,猶在案頭。 眼前一方山水屏風,將屋子隔成兩間。一頭,是七娘從前的習文之所;而另一頭,才是陳釀真正的書房。 七娘行得近些,輕輕撫上屏風架子,只覺一層薄灰。 也難怪了,雖說是日日清掃,可此處長日無人,下人們也總是敷衍。 她又朝里行去,忽猛地頓住腳步,一動不動。 窗間一抹朱紅,似將七娘的心猛撞了一下。 那窗花…… 七娘記得,年前她學市井人家辦年貨,買了好些窗花給他。其間故意夾了一張自己剪的,不想陳釀一眼看穿。 只是,他嘴上雖說“魚目混珠”,卻直貼在了窗間。 憶及此處,七娘竟不提防地笑出聲來。 她坐在他的案頭,托腮四顧屋中的一切,似乎一粒塵土,亦是有故事的。 七娘閉上眼,正待細細回憶,卻聞得屋外隱約有人言語。 她一時好奇,近前幾步,只貼著墻根要聽。 那聲音輕柔羸弱,細如絲縷,卻是七娘再熟悉不過的。 不是許道萍是誰! ☆、第一百九十章 玉樓人3 “小娘子,不若回去吧?”只聞得丫頭湘兒勸道。 許道萍不語,只望著這個書房,又垂下目來。 湘兒有些心疼,遂道: “此處風大,小娘子才見好些,又何苦站這許久?” 七娘回身蹙眉,許jiejie原是來了許久。 她透過窗偷偷瞧去,一面朝阿珠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只見許道萍裹著一件半舊的月白斗篷,滿臉愁緒,只癡愣愣地望著陳釀書房。 天色漸漸暗下來,她婷婷而立,衣擺發(fā)絲,盡是深沉的情緒。 七娘鼻頭驀地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