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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太師神情沉了沉: “冬日來了,該除的雜草,也留不得了。省得來年,春風吹又生??!” 孫九郎默了半晌,只道: “下官謹記。” 蔡太師看他一眼,又哈哈大笑起來。 遂道: “你這孩子!與你說種花養(yǎng)魚的道理,又謹記個什么來?” 孫九郎一時愣然,遂附和著笑了笑。 開封府尹的整治,總算告一段落。 城中貴人們卻依舊心有余悸。樹皮羹之類,也就無人問津了。 連日來,風雪越發(fā)大了。 謝菱這里亦是暖爐生煙,鮮少出門往來。 悶了幾日,只聽釧兒不滿道: “本是極好的生意,如今倒做不成了!” 這是抱怨樹皮羹的財路斷絕。 謝菱將數(shù)好的銀票放入妝奩,只笑道: “這本不是長久生意,不過他心血來潮,撈上一筆。已是多賺了,你又有甚不足的?” 見謝菱不在意,釧兒也只得作罷。 她轉(zhuǎn)而又笑道: “說來,趙小郎君待小娘子這般好,上回在簇錦坊,小娘子卻不理他來?” “你懂什么?”謝菱回頭嗔道,“他哪里是尋我來的?” “不尋小娘子,又尋誰來?”釧兒不解。 “他誰也不尋!”謝菱輕笑一聲。 她鎖上妝奩,又放入衣箱中,只道: “急著見未婚妻子,不過是更加正了他紈绔之名!” 見釧兒滿臉茫然,謝菱忽覺頗是有趣。她今日心緒甚好,倒也愿意與釧兒說一說。 謝菱接著道: “近郊粥棚林立,早晚被盯上。而靠著流民發(fā)財?shù)臉淦じ匀灰策B帶著被查。好在只是撈錢的小事,不會往深了去,頂多對商戶一番告誡訓斥。再不濟,查到魯國公府,可誰又會疑他一介紈绔來?” 釧兒方才恍然大悟。 她只微張著口,聽得一愣一愣的。 只見她不住點頭,一面道: “從前我只道小娘子心思細。不想,趙小郎君堂堂七尺男兒,竟也心細如發(fā)。當真叫人好生佩服!” 謝菱只搖了搖頭,心道:日后去了魯國公府,讓她佩服的還多著呢! 她朝窗外瞧去,已是午后了,雪勢卻不見小,反而愈發(fā)成疏狂之勢。 眼下還是初冬呢!怎就有了隆冬的意味? 也不知真到年下,要冷成什么樣子! 謝菱搓了搓手,正欲往榻上打眠,卻見外頭隱約喧鬧了起來。 一個婆子急匆匆地進來,袍子上還沾著殘雪,不及拂拭。 她慌忙行過一禮,方道: “八娘子快收拾收拾,往正廳上去吧!老夫人與老爺夫人們,皆已在了?!?/br> 謝菱還不及回神,那婆子又匆匆而去。 她眉頭微顫,一面喚丫頭來更衣,一面思索著方才種種。 尋常內(nèi)宅之事,父親是斷不會在場的。 此番不獨父親,長輩們皆在,又是正廳,想必是大事了。 而且,是了不得的大事! 謝菱一下子慌了神,忙趨步朝外行去。 她一把攬過斗篷,過門檻時,還繞著結(jié)子不曾系好。 只見她一路行來,踉踉蹌蹌。 丫頭們亦跟著慌了,還從未見過八娘子這般失態(tài)。 一時行至妻梅塢,謝菱腳步一顫,恰撞上了亦匆匆行來的七娘。 七娘一把扶住她: “meimei當心!” 謝菱慌張?zhí)ь^,只見七娘面上亦有急色,卻還端端持著貴女的架子。 “七jiejie可知是何事?”謝菱少有的開門見山。 七娘搖搖頭,又道: “總是大事?!?/br> 她記得,上一回這般架勢,是送二jiejie入宮。 七娘將謝菱扶穩(wěn),上下打量一番,方道: “天大的事,也不能失了氣度!” 說罷,她又替謝菱理了理斗篷的繩結(jié)。 下人們見著七娘,雖不至十分泰然,大抵也算得遇事不驚。 她們方才緩了慌張神色。 謝菱看向七娘,也知自己失態(tài)了些。 到底七jiejie見過許多世面,又是朱夫人的嫡出女兒,與她謝菱,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謝菱一時神情黯淡。 七娘又道: “菱兒別慌,究竟何事,咱們?nèi)デ埔磺疲簿褪橇?。?/br> 說罷,她方執(zhí)起謝菱的手,一同朝正廳行去。 大雪紛紛,謝府四下盡是匆匆行路之人。 一時衣香鬢影,卷著滿院蒼茫白雪。 風聲、催促聲、腳步聲、步搖環(huán)佩之聲…… 揉作一團,雜亂無章,又極是刺耳。 方至正廳。 只見謝詵、謝憲兄弟,老夫人、朱夫人,便是禁足的周夫人亦在!更莫提小輩的媳婦、小郎君、小娘子們了。 眾人皆恭敬立著,正廳是黑壓壓的一片,直叫人喘不過氣。 七娘與謝菱自不敢耽擱,忙至朱夫人身后立著。 七娘偷偷抬眼瞧去。 端坐高位的似乎是個宦官,倒不像謝淑妃宮中常來宣旨的張公公。 只見他身著官服,很是體面。眉目含笑,卻不怒自威。 通身的氣派,總是與尋?;鹿俨煌?。 既是宮里來人,想必是有旨意。 而這樣大的動靜,只能是圣旨! 謝詵一時雙手交疊高舉,領(lǐng)著家眷恭敬行禮: “請童大人宣旨?!?/br> 眾人這才明白,來人原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童貫! 可這圣旨,究竟所為何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卜算子1 端坐的童貫,瞧上去雖是一臉和氣,卻并未與謝府之人過多寒暄。 宣讀圣旨,似乎只是一瞬的事。 眾人來不及反應(yīng),來不及應(yīng)對。 待童貫拂袖而去,屋中依舊是愣然一片。 謝詵,奉旨賦閑! 朱夫人一時站將不穩(wěn),猛地踉蹌,好在儀鸞宗姬將她扶住。 她這一顫,眾人惶惶之色更是明晰。四下皆面面相覷,又不敢言語。 正廳中眼看著蕓蕓人煙,卻聞不得半絲聲響。連呼吸,亦是小心翼翼的。 倒是老夫人,不見什么異樣神色。 她抬眼掃過眾人,只道: “既接過旨,都站著作甚?且忙去罷!” 聞老夫人言語,無甚波瀾,卻像是尋常接旨。 眾人皆偷偷瞧著她,猶疑地不敢動身。 老夫人從前雖精明強干,可此番變故,到底是太大了! 況且她年紀上來,難免糊涂。 “母親?”朱夫人試探著喚了一聲。 謝詵沉了沉神色,方道: “老夫人的話,都沒聽著么!” 聞聽謝詵發(fā)話,眾人方才定神。一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只作鳥獸散。 便如此過了半日,天色愈發(fā)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