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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鏟除jian佞,天下太平么? 他又仰頭看了看城門上的新皇。 這一切,終究是任重而道遠(yuǎn)啊! 新皇的圣旨下得很快,蔡氏為首的六賊,抄家并著貶謫,無一幸免。 抄家之事聲勢浩大,動輒以千萬貫計。 每抄一處,總有眾多百姓圍觀。除了拍手稱快,更多的是嘖嘖驚奇。 百姓們心中皆道,這千萬貫之中,又有多少是自己出的呢? 蔡云衡隨著爺爺與父親出府來,卻再沒了往日的華麗車架。 她一身布衣,無甚妝飾,只還規(guī)規(guī)矩矩地戴著帷帽,一雙小足隱在裙下,維持著世家小娘子的體面。 舉目四顧,皆是涼薄人心。 忽見得巷口兩個個人影,似直直望著她。 ☆、第二百二十八章 憶王孫1 七娘一身小郎君服制,正如太學(xué)秋社那回的模樣。 她身邊立著陳釀,一襲皂色斗篷,還是那位玉樹風(fēng)流的小先生。 蔡云衡亦朝他們看過去。霎時間,只覺心下五味雜陳。 他們還是從前的他們,而自己,卻再不是那個趾高氣揚(yáng),眾星拱月的蔡云衡了! 她再沒底氣,與七娘爭陳釀;也再沒有底氣,同七娘說一聲“君子之交”。 七娘深蹙著眉,還從未有過這樣的難受。縱使蔡氏一門jian佞,可云衡,又做錯了什么呢? 她不該遭這樣的罪! “云衡無辜。”七娘喃喃道。 陳釀低頭看向她,只感嘆道: “天下何來無辜之人?從前,她受蔡府庇佑,錦衣玉食,享盡富貴。如今一朝落魄,也總該有她的擔(dān)當(dāng)?!?/br> 七娘亦仰頭看著他,不大明白,卻也無心再問。 她又看向蔡云衡,雖是隔著帷帽,可一時的四目相對,也是兩兩明白的。 七娘忽雙手握拳交疊,搭在腹前。她朝著蔡云衡,緩緩屈膝,輕輕點(diǎn)頭,端重行一萬福。 蔡云衡遠(yuǎn)遠(yuǎn)見著,心下一怔。 這個時候,還愿意來送她一送的,也只七娘一人了。 她深吸一口氣。 謝七娘便是謝七娘,蔡云衡便是蔡云衡。與謝家、蔡家,與這些俗世爭斗,皆是無關(guān)的。 蔡云衡一時雙目含淚,亦朝七娘行了個萬福。 思憶起來,二人之間,還從未如此正式過。此時遠(yuǎn)遠(yuǎn)一望,也不知是否還有相見之期。 不過,即使相見,只怕也不是當(dāng)初的心境了。 蔡云衡悄然嘆息,再掃一眼汴京的街市。 風(fēng)雪擁著道路行人,一片蒼茫,不會因著她的離去而有任何不同。 她緊了緊斗篷,踏上素簡的車駕。一點(diǎn)一點(diǎn)遠(yuǎn)離七娘的視野,直至在風(fēng)雪中消失不見。 “蓼蓼,”陳釀輕聲喚,“且回府吧!” 七娘望著蔡云衡遠(yuǎn)去的方向,點(diǎn)了一下頭。 她垂下眸子,依舊牽著陳釀的衣袖,緊緊拽住。 似乎,這是她唯一可以抓住之物。 陳釀行得很緩,不時側(cè)頭看她一眼。七娘在他跟前,從來皆是任性而為,少見這般的安靜。 那一瞬,他只覺,七娘長大了。 謝詵不出意外地官復(fù)原職,謝府又恢復(fù)了往日的熱鬧。迎來送往,主仆上下,皆是一片歡喜洋洋。 是年臘月,淑太妃謝芪晉淑貴太妃。 次日,朱夫人受封安國夫人。 從前榮寵,今朝更甚,謝府一時風(fēng)光無二。滿朝上下,再無可與之比肩的氏族人家。 這日,謝詵在榮恩亭上煨了茶,又喚二郎來對弈。 二郎看了看外頭的天氣,紅梅已然開了,過些時日,應(yīng)是更繁盛的。 只聽他道: “父親今日好興致?!?/br> 謝詵笑了笑: “此間風(fēng)景好,自然興致就高了?!?/br> 二郎吃一盞茶,又道: “前些日子閑居無聊,時常與父親對弈。如今父親愈發(fā)繁忙,難得這樣的空閑啊!” 謝詵先下一黑子,道: “對弈使人清醒。俯觀全局,進(jìn)退得當(dāng),方是弈棋之道?!?/br> 二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接道: “亦是為官之道,為人之道。兒子受教?!?/br> 謝詵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道: “如今,芪兒晉了貴太妃,你母親又封了國夫人。日后行事,更要懂得分寸?!?/br> “是,兒子明白。”二郎道,“六賊除后,鄧少尹升作開封府尹。他替孫九郎排了個謄寫文書之職。依著父親的意思,并未將他趕出汴京。” 謝詵捋了捋胡須: “這就對了。如今肅清六賊,陛下定怕重蹈腐轍,未必沒有防著咱們。留些小魚小蝦,也好叫他安心?!?/br> “那王府……”二郎試探著問。 謝詵神情一黯,只道: “王府根基太深,必留不得的。一旦緩過氣來,咱們未必能從容應(yīng)對?!?/br> “不過,”謝詵頓了頓,又道,“這件事,陛下自會出手,咱們看著也就是了?!?、 聽父親話中有話,二郎思索半晌,方道: “父親是說,鄆王之故?” 謝詵點(diǎn)頭。 王府與鄆王生母王貴妃,本是遠(yuǎn)親。如今太子即位,天下初定,鄆王得這般權(quán)貴的王家,他又哪里容得? 縱使眼下兄弟齊心,鄆王并無覬覦皇位的念頭,可時日長了,誰又敢保證呢? 況且,鄆王自小便得太上皇喜愛,朝堂之上,常有易儲的論調(diào)。 這般種種,如今想來,趙桓也總覺背脊發(fā)涼。 這個皇位,當(dāng)真是來之不易?。?/br> 既如此,倒不如防患于未然。 于趙桓,是一分安心;于鄆王,更是明哲保身的避嫌之道。 “對了,”謝詵忽道,“你母親受封國夫人,按理是要設(shè)宴的?,F(xiàn)下備得如何?” “一切是大嫂在打點(diǎn),很是妥帖?!倍傻?。 謝詵舉著茶盞的手忽頓了頓,一時,他又將茶盞放下。 “二郎,”他道,“昨夜,我與你母親談?wù)撈鹉愕挠H事來。說來,你年紀(jì)也不小了?!?/br> 二郎一愣,隨即又化作一片默然。 成親,二郎似乎從未想過這樣的事。 他若成親,那儀鸞宗姬又該怎么辦呢? 可他總不能為了她,終身不娶吧?那樣似乎也太怪了些! 她堂堂一位宗姬,甘愿在謝府守寡,這本就夠奇怪了! 再添上個至今未娶的長子,那便更怪了! 二郎深蹙著眉,心中更如一團(tuán)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想他謝汾叱咤朝堂,從來是說一不二的冷靜果決。偏在此事之上,費(fèi)了多少神思,耗了多少心血,卻依舊想不通透。 謝詵看了看二郎,也不再言語。 父子二人遂專注弈棋來。 盤算著為二郎議親之事,自然是瞞著儀鸞宗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