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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七娘出來,自是熱情相呼。 這戶農(nóng)家,本是極清貧的所在,因無南下的盤纏,故而逗留在此。 戶中老夫老妻二人,指望著收留路人借宿,賺些南渡的本錢。 “讀書人,”只聽那老婦高呼,“你們是備著今日南下吧?” 她這句話,陳釀自明白何意。 他行入田間,七娘似個小尾巴,在他身后緊緊跟著。經(jīng)了那么些顛沛日子,七娘早對泥地習以為常了。 陳釀多掏了幾個錢予老婦,遂道: “多謝老婆婆收留。多出的幾個錢,勞煩婆婆替我兄弟二人備些干糧?!?/br> 老婦笑呵呵地伸手接過,連連應聲。 陳釀所給之數(shù)本是市價,雖沒多的,倒也爽快。 也并非沒有惜老憐貧之心,只是二人匆匆逃難,身上銀錢本就不多。 一路之上,陳釀將自己的東西或當或賣,早已所剩無幾。連那件半舊裘衣,也在下山之后賣予旁人了。 史雄本欲以金相贈,只是,陳釀與七娘盡推辭了。 他有一大幫子兄弟要養(yǎng),又要備著投奔韓世忠將軍一事,手頭自不寬裕,又如何能收他的錢? 想來,二人撐到此時,不過是計算著毫厘用度。 昨夜,陳釀細細算過。所剩盤纏,加之賣車所得,勉強能撐到揚州。 待渡了黃河,至那未受戰(zhàn)禍的應天府,或能尋些開源之法。那時賺幾個錢,供得七娘吃住好些,倒不必似如今這般拮據(jù)。 正想著,卻見這戶的老頭子回來了。 他卷起褲腿,如往常一般踏入田里,一面高聲喚道: “讀書人!老漢才自渡口回來,你們今日怕是走不成了!” ******分割線****** 多謝Odiesun老鐵的打賞~~~前幾天出差,今早才備著返家,抱歉發(fā)晚了些~大家么么噠~~ ☆、第三十二章 揚州慢4 只見那老漢雙眉深蹙,黝黑粗糙的臉上皺紋滿布,更顯得老態(tài)又愁苦。 因著常年務農(nóng),于田野之間,他的步伐倒還算熟穩(wěn)。 他趨步行來,向陳釀擺了擺手,又道: “今日渡不得咯!” 陳釀倒也不急,只問道: “怎么,渡頭風浪太大?” 他說罷,抬頭望了望天,又道: “春來雖多漲水,卻不似夏日猛烈,該不至于??!” 老漢看著陳釀與七娘搖搖頭: “是人太多了!老漢我本想著,再湊幾日盤纏,便帶著老婆子南下去,故而天不亮就去打聽船價。誰知,竟是個人山人海的場面!” 老漢手舞足蹈,神情也極盡夸張。 他手掌往大腿上一拍,頗是憤恨,接著道: “那些個擺渡人沒良心,坐地起價!渡口之人,哪個不是逃難而至?皆等著南下避禍呢!這等黑心錢也敢賺,狗娘養(yǎng)的!撐不死他!” 老漢心中不平,一股腦地憤慨而言,難免粗鄙了些。 七娘向陳釀身后避了避。對于這樣的粗話,一路之上雖聽了不少,七娘卻依舊本能地害怕。 陳釀回頭看了她一眼,本打算今日帶她渡河,眼下看來,是不能夠了。 既如此,此前所做的計劃,也全然被打亂。盤纏用度,自需重頭梳整一番。 陳釀與七娘心中掛念著南下之事,自有些著急。二人胡亂用過午飯,便匆匆前往渡口打聽。 只是,還未至渡口,四下已是混亂一片。眾人爭搶著前行,推推搡搡,擁擠成陣,生怕上不得船。 此間是個小渡口,喚作“柳花渡”。從前多是北上汴京之人,至于南下,還從未見過這般熱鬧。 想來,民眾們?yōu)楸芙鹑诵U子,多擇此類小渡口渡船。人多船少,自然是供不應求了! 陳釀帶著七娘遠遠而觀,已知那老漢所言不假。 眼下正夕陽時分,日光染得河面渾紅一片。一桿桿白帆零星而立,晃蕩招搖。 一旦落日入河,此間封船,今日南渡,便只得就此作罷。 時有帶著包袱、行李之人垂頭而返,經(jīng)過陳釀與七娘身旁時,還多聞著自語抱怨。 只聽一商賈模樣的人道: “這等境況,不知哪日才得渡河!銀錢便罷了,只是時日一長,哪個有命拖?” 一旁的秀才亦是喪聲歪氣的,只不平道: “看兄臺衣著,是位有家底的,自然不在乎銀錢!可小生一路行來,盤纏殆盡,這會子又逢著這坐地起價的,不知怎生是好?” 有正趕來坐船之人聞著他們言語,忙上前相問: “怎的,從前不是一、二貫錢便罷了么?前幾日我問過,就當成倍地漲,至多五、六貫也就是了。好糊涂的秀才,眼下世道,自是保命要緊了!” “五、六貫?”那秀才冷笑兩聲,又將雙手攤開晃晃,“你也不打聽打聽,南渡之人一日比一日多,此處自是一日一個價了!聽聞黑市上已然漲到五十貫一人!” 此話既出,四周之人多有側(cè)目,無不心下沉沉。 陳釀與七娘聞著,只相視一眼,雙雙面露憂色。 二人統(tǒng)共所余,不至百貫。除去南渡花費,還需顧及著在應天府的食宿、下往揚州的車馬。自然,還有如這般水漲船高,意料之外的花銷。 不論如何算,皆是捉襟見肘的。 陳釀怕七娘急出病來,遂安撫道: “別擔心,總會有法子的?!?/br> 七娘抿著唇,眉頭微微蹙緊,只道: “我見適才那商人多有余錢,是要南渡做生意的,不如將我那支金釵賤賣與他。若在平日里,那支金釵少說也值千貫有余。咱們也不求多的,只湊著渡船用度就是。釀哥哥以為如何?” “不可!”陳釀斷然回絕,“我記得,那是你二jiejie淑貴太妃賞的。情義無價,你總要留個念想的?!?/br> 七娘輕嘆一聲,思及jiejie,她到底還是猶疑了。 如今家人不在,隨身物件不過一二,唯此釵可聊寄思念。 她雖還有套上好衣裙可賣,但亂世之中,誰會花錢買日漸折價的衣裙呢?唯有金銀之物,或可待價而沽。 只是,一旦換做銀錢,便再也尋不回了。 陳釀知她是個重情之人,但凡還有別的法子,也斷不會想著賣了此釵。 “蓼蓼,”他道,“咱們不急這一兩日,你容我再想想。況且,這也不止是銀錢之事?!?/br> 方才見著渡口的陣勢,七娘自然是有些慌的。她心下一急,才想了這賣釵的法子。 可陳釀又說,不止銀錢之事?她一時不解,只疑問地望向陳釀。 陳釀看她一眼,接著道: “那商人若真有心,為何自己不高價渡河去?” 此話一出,七娘似恍然大悟! 那商人亦似無功而返的模樣,看來,不過